弄清楚自家少夫人不是生病,两大丫鬟顿时淡定了,该干么干么,各自去忙碌。
「喂,你们听爷说啊!」
「少夫人,你带进王府里的嫁妆还没完整归纳入库呢,奴婢去看看她们打理得如何了?」元宝爽快地走人。
「少夫人,这院子里的工作任务也得好好分配一下责任归属,奴婢去教教底下那几个小的。」珍珠也优雅地告退。
不过转瞬,这专门辟给金于飞日常理事的西厢敞厅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只有两个小丫鬟守在屏风外等候传唤。
身边没了人,金于飞也就不作了,唱戏也得有人看不是?
她端正坐姿,认真地继续看起帐簿来,几乎是一目十行,很快心里就有了谱。
虽只是松涛院一院的帐目,但管中窥豹,她也能看出整个王府的财务窘境,而且已经是经年累月的沉痾。
其实并不是府里的花销多么惊人,主要是这镇北王府除了一府的开销,甚至还得负担部分北境军民的吃食,这几年朝廷拨下的银两是远远不足的,往往得镇北军自己想办法筹措粮草。
无法开源,又难以节流,自然只有寅吃卯粮,不停掏空王府的底子了。
金于飞嘴角一扬,噙起嘲讽的笑意。
怪不得皇上会想替镇北王府指一门与商户联姻的婚事呢,所谓的金玉良缘,怕只是金銮殿上那位对王府近年来的窘境也是心里门儿清,才想着替他们拉来一座金山宝库帮忙填这巨大的财务窟窿。
自己可真是被利用得彻底啊!
又是冲喜,又得帮着解决生存问题,一鱼两吃,不得不佩服这天家果然精于算计。
不过她金于飞也不是好惹的,有付出必得要有回报,这笔帐,且得好好和她那傻子夫君算一算才是。
一念及此,金于飞嘴角笑意更深,拿起纸笔,一面翻阅帐本,一面做下纪录。
元宝捧着几本入库以后登记造册的嫁妆簿子回来,正好瞧见主子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
「少夫人又在画这些奇怪的符号了。」元宝叹气。
「我不是与你说过了吗?我这是在记帐。」
「你别唬我了,我虽然不识得几个字,但也看过几位管事娘子记帐,就没人是像你这样鬼画符。」
「这不是鬼画符,这是一种特殊的数字,是从阿拉伯那边传过来的。」
「阿拉伯?哪里啊?」元宝表示没听过。
嗯,其实金于飞自己也没听过。
无论是前世或今生,她都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叫阿拉伯的国家,她也有些糊涂,为何自己能用这样奇特的数字作帐?
她只是隐隐约约的似乎有些模糊记忆,彷佛自己曾经学过,而且还不只会用这些数字,比如画一些几何图形,求解这些图形的角度面积等等,她也是会的。
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莫非她不只曾经历过这两世,其实还有过第三世?
记忆的片段实在太过破碎,她抓不住,索性也不去深究了,反正需要的时候,她自然会想起来的。
她这人就是这么乐观,因为不多点乐观,就容易纠结啊!而她并不想将自己困在充满遗憾与伤痛的梦魇里。
重活一世,她只想随心所欲,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只不过要随心所欲,也得有充足的银两,所以赚钱是十分重要的。
金于飞咬着毛笔笔杆,开始动起脑筋来。
到底该如何开源节流呢?
直到日落时分,金于飞仍在深思着这个严肃的问题,玉怀瑾却已等得不耐烦了,直接闯进西厢房。
一进屋,一股淡淡的玉兰清香便扑鼻而来,玉怀瑾目光一转,立时就瞥见炕桌上摆着的那个和阗白玉雕着寒梅凌雪的薰炉,薰炉旁还搁着一方同样是玉雕的炕屏。
虽然这薰炉和屏风都不大,走小巧精致风格,但光是那整块质料上佳的和阗白玉,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拿得出来的手笔,更何况墙角还随随便便立着一株三尺高的五彩宝石红珊瑚盆景,整个就是莹光流灿,富贵逼人。
这几样摆设明显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果然不愧是出身皇商的女儿啊,够阔气的!
「娘子,你干么呢?」
金于飞一震,回过神来,连忙收起正在纪录的帐本。
玉怀瑾却已眼尖地瞥见那本子上头似有些奇特的符号,却是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只对着自家娘子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我饿了。」
「饿了啊?」金于飞每回看着这分明长得俊俏的男人笑得这样傻,就忍不住想逗他。「可是夫君,要是你娘子我不能快点把咱们院里这笔烂帐理清楚,你和我可能很快就没饭可吃了。」
「怎么会?」
「因为没银两可买米粮了呀。」
「那简单,向父王要就有了。」
「向你父王要?」
「嗯,父王说了,日常的用度与开销若是不够,就让我吩咐王管事一声,他自会从王府库房走帐拨款,还有啊,每个月松涛院也是能固定领分例的。」
这傻孩子莫不是真以为这府里还有金山银山能任他随意提领吧?难道他不知晓这整座王府已然面临坐吃山空的危机?
不过也是,谁会告诉一个傻子这样残忍的现实呢?
金于飞想着,不免用一种带着痛心同情,彷佛关爱弱者的眼神看着自个儿的傻夫君。
玉怀瑾咬牙暗恼着,他迫于无奈不得不在这女人面前继续装傻,倒是真被她看成一个呆瓜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偏他娘子还不知好歹,凑过来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夫君,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他偏过头,将自己的脸颊肉从女人魔爪里解救出来。「娘子要与我商量什么?」
「你想不想吃你娘子亲手做的吃食?」
玉怀瑾闻言一凛,眼角略微抽了抽,半晌才笑着点头。「想啊想啊!」
「那你听我的,去求你父王,让我也看看镇北王府的帐本。」
「娘子要看府里的帐本?」
「是啊。」
「只看松涛院的不行吗?」
「自然是不行的。」金于飞笑盈盈的。「除非你想你父王还有弟弟妹妹,以后都和我们一样吃不上好东西,只能缩衣节食度日了。」
玉怀瑾作势想了想。「那好吧,我去跟父王说一声,让他答应让娘子帮我们全家解决吃饭问题。」
嗯……咦?
金于飞含笑点头,正想赞夫君一声乖时,转念一想,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话听起来不大对啊,明明是她哄着他去向长辈讨一点掌家的大权过来,怎么现下倒好似是她被他绑上了贼船,不得不替他一家人筹谋未来?
这可不成,她可不能这般白白做了善事。
「夫君,不是我要解决咱们的吃饭问题,是我们全家人都要同舟共济,一同奋起,努力赚银两。」
「嗄?」他眨眨眼。「我也得赚吗?」
「必须的。」
「那父王和弟弟妹妹?」
「这府里每个主子都得有贡献。」
「怎么样有贡献啊?」
「这我得想想,总之大伙儿都不怕没事做,金山银山可不会平白无故掉下来,你们想过好日子,都得听我的吩咐,明白吗?」
「……」
「明不明白?」金于飞略略提高了声调,见傻夫君整个人愣愣的,又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
这女人,给她点颜色,她就自顾自开起染坊来了!
玉怀瑾郁恼又无奈,忍气点了点头。「娘子,我答应你了,饭呢?你说要亲手给我做的。」
「你这不是还没向你父王开口要到府里的帐本吗?我那顿饭就先欠着。」
「你可得做好吃的啊!」
「放心,保证好吃。」
「我不喝羊肉汤。」
金于飞先还游刃有余地敷衍着,一听傻夫君如此强调,顿时一愣。「为何不喝?你中午不是喝得挺欢的吗?」
「我喝够了,要娘子替我做别的好吃的。」
「这个嘛。」金于飞为难了,她也很想练好厨艺的,并不是没认真练过,问题就是没那天赋,前世今生,会做的永远只有那一道甘蔗萝卜羊肉炖汤。
玉怀瑾将她的迟疑看在眼里,对于自己内心的猜想又多了一分把握,不由得感到心情飞扬,唇畔的笑意转浓。「娘子可不能食言,若是到时我没吃到好吃的,我就……」
「你就如何?」金于飞不以为意地淡淡问道,端起茶盏闲闲地啜着,根本不认为这傻子夫君能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我就……吃你的嘴!」
「噗!」
一口茶蓦地喷出,无巧不巧,就喷在玉怀瑾唇红齿白的俊脸上。
他呆了片刻,接着面无表情地展袖擦去脸上那一片温热的湿润。
金于飞相当窘迫地看着他,她不是故意这般粗鲁地喷茶的,谁教他说那样乱七八糟的话。
「你没烫到吧?」她关切地问,徒劳地想挽救自己造成的灾难。「要不我让丫鬟端盆水来服侍你洗脸?」
「不用了。」玉怀瑾擦干了脸,鬓边的发丝却还有些湿,垂贴在颊畔,竟有几许撩人的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