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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咳嗽两声,勉力装出平淡的神态。「那一定是我喝醉了,胡说八道的,没这回事!」

  「没有吗?」

  「肯定没有!」她昧着良心,强势地声称。「你别放在心上,酒醉时的胡言乱语是没什么道理的,不可信。」

  不可信啊。

  玉怀瑾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家娘子,见她眼神略闪躲,心下某个猜想更加成形了。

  他装作稚子童真,好奇地追问,「娘子,那你确实有讨厌的人,对吧?」

  「没有。」她一口否认。

  「真没有?」他仔细地盯着她。

  她被他看得略不自在,拍了拍肚皮,转开话题。「哎呀,你饿不饿?今儿天有些冷,一早我就吩咐让厨房炖点羊肉汤,午膳我们就吃这个吧。」

  玉怀瑾目光一闪。「娘子喜欢羊肉汤?」

  「嗯,你不喜欢吗?羊肉加点枸杞红枣来炖,特别好喝。」

  「弄点南方的甘蔗萝卜一起炖,滋味更美。」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这样的羊肉炖汤清淡中带着些微甘甜,滋味绝妙!」

  「我就猜到你会喜欢这样吃羊肉汤。」

  她眉眼弯弯,提起美食顿时心花朵朵开,看身边的傻子夫君也顺眼了几分,笑问:「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饕呢,以前尝过?」

  「嗯。」玉怀瑾淡定地颔首。

  一百年以前,他还是那个镇守于大齐北境的镇北王的时候,他新娶的王妃初次为他洗手做羹汤,便是做了这样一道甘蔗萝卜炖羊肉,当时他喝了颇为惊艳。

  只不过后来他才知晓,天生手拙的她也只会做这么一道汤,还是因为她自己爱喝,才勉勉强强学会的。

  玉怀瑾盯着身旁一提起羊肉汤,便显得眉飞色舞的金于飞。

  这女人和她一样都爱喝羊肉汤,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他心念电转,暗自有所思量,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迅速过了一遍,表面上却是欢快地笑着,彷佛极为热切地应和着——

  「娘子,我肚子也饿了,我们快回屋里去吧!」

  吃撑了!

  午食过后,整整喝了三大碗羊肉汤的金于飞整个人瘫软在西厢暖阁的贵妃榻上,懒洋洋地坐无坐相,就连平常也没啥规矩的丫鬟元宝都看不过去。

  「小姐……不是,少夫人,你振作点吧,如今你可是新过门的媳妇,好歹还是得拿出点样子来,免得让夫家的人看不起。」

  「你别忘了,爷我可是带着十里红妆嫁进来的,更别说圣上赐婚圣旨一下,我那重病的夫君就立刻好起来了,这么一个有钱有嫁妆,又自带冲喜效果的新娘子,谁敢看不起我啊?」

  元宝大翻白眼。若论自恋程度,在这王都里,她家少夫人称第二,约莫是没人敢称第一吧,呵呵。

  「好元宝,你去替我弄点消食的山楂茶过来吧,再让珍珠过来给我揉揉肚子。」

  元宝一愣。「不是说等会儿还要进宫谢恩吗?」

  「不去了!」金于飞慵懒地挥挥手。「方才父王命人传话给夫君,说是皇上今日忙于政务,免了我们进宫,让我们小俩口好好过日子就是。」

  「那也好。」元宝大喜。「奴婢本来还担心少夫人你规矩学得不好,万一进宫时惹恼了皇上或哪个娘娘,那可就难办了。」

  「说什么呢?」金于飞没好气。「人家的贴身大丫鬟都是捧着敬着自家姑娘的,就你这个不省心的,老是泼我冷水。」

  「我这也是为你好啊!」元宝喊冤。「少夫人倒是想想,你在宫里闯了祸,别说你自己陷在里头,就连夫家与娘家都可能获罪,那可多惨啊!」

  「是是是,我的亲亲元宝都是为我好!」金于飞顺着丫鬟说起胡话来,摊开一双手。「来,给爷抱抱,爷谢谢你啊。」

  见金于飞作势欲抱,元宝嫌弃得不行,迅速跳开一步。「少夫人既然吃撑了肚子,就好好歇着吧,我去泡茶。」

  「记得喊珍珠进来啊!对了,顺便去书房问问你家大爷,能不能请府里的管事过来一趟?」

  元宝一凛,有不祥预感。「少夫人想干么?」刚嫁进王府第二天就想见人家管事,这样好吗?

  金于飞撑坐起身子,笑嘻嘻的。「我就想问问,这松涛院的帐是谁在管的?」

  第四章 祭祖心生触动(2)

  「少夫人想看松涛院的帐本?」

  书房内,同样喝了三大碗羊肉汤,却是精神奕奕,借口来书房读书习字的玉怀瑾听见府里的大管事来报,蓦地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目光凌锐地朝对方看过去。

  「是的。」王海微敛双眸,避其锋芒,在这镇北王府管事多年,他虽不是那种十分干练的人才,也练就了几分察言观色的本领,早早就觉悟这位重病痊癒后便性情大变的王府长公子,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方才少夫人请小的过去问事,言下之意是想看看松涛院这些年来进出的帐目。」

  玉怀瑾颔首,淡淡应了一声,其实金于飞透过丫鬟来向他请示,他就猜到她召唤府里管事必有缘故,只不承想她胆大至此,直接就开口想看帐本。

  王海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一跳。「其实小的也觉得不妥,若是大少爷……」两道锋利的眼刀射过来,王海一窒,恨不得自打耳光,连忙改口。「若是大爷同意,小的这便寻个理由回绝少夫人。」

  由大少爷改称大爷,去了个「少」字,看似不如何,却是坐实了玉怀瑾在这镇北王府足以说话作主的地位。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玉怀瑾轻飘飘的一句,却是让王海整个人神经紧绷。「自从王妃过世后,这府里就没个能执掌中馈的主母,少夫人想看帐本,想必也是有意及早担起当家主母的重责大任,你将帐本如数送过去,她想知道什么,尽管细说。」

  王海一愣,不免有些意外,没想到少夫人才刚进门,大爷就肯下放财政大权了?

  「愣着做什么?」玉怀瑾眉峰一蹙。「还不快去!」

  王海一震,低头拜服。「是,大爷,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

  「大爷还有何吩咐?」

  玉怀瑾看着眼前正躬身候令的大管事,一时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沉声开口,「先前要你放进宗祠里的那个牌位……」

  王海一凛,汗毛竖起,小心翼翼地问:「小的是依照大爷的指示特意请工匠做的,莫不是还有不尽人意之处?」

  「我今日瞧了瞧,那木头太新了。」初时拿到时单看并不觉得什么,但搁在那些经过岁月风霜的老牌位中间,就有些过于显眼了。「找个时机命人去做个处理吧,至少得看起来像是百年之前供上的。」

  「是,小的明白了。」

  见大爷没其他吩咐后,王海十分乖觉地告退了。

  玉怀瑾出神片刻,才又重新拿起御赐的玉管狼毫,继续写字,银钩铁画,每一笔,都是气吞山河的猛劲,若是金于飞在一旁看到了,肯定要赞一声好。

  可惜,不能给她看到。

  要是她知道他其实就是那位「上马能击胡,下马草军书」的王爷大将军,还不知会作何反应呢,他可不想还没确确实实地抓着这只小野猫,就把她吓得躲回了窝里。

  玉怀瑾盯着自己写的字,墨眸如星,隐约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从那日他在金粉阁旁观她与那位掌事娘子谈事,他就知道自己即将迎入门的女子不是个普通姑娘家,对经商之道颇有独到的见解。

  她是个眼里看重银两,也很懂得如何赚取银两的生意人。

  娶她回来,应是能为这府里解了燃眉之急。

  只不过,他倒是极有兴致瞧瞧,他那个聪慧多才的娘子若是知晓这王府除了府邸的外观还算金碧辉煌外,实则内里早就残破不堪,府里上上下下早就寅吃卯粮、勒紧腰带在过日子,会是何等反应?

  思及此,玉怀瑾微微一笑,将自己写的那幅字拿起,好整以暇地吹干了墨迹。

  他等不及要看她的表情了——

  「亏!简直太亏了,亏大了!」

  案桌上堆着几本厚厚的帐簿,金于飞不过随手拿起其中一本翻开,右手在算盘上快速地拨了几下,当即发出了痛彻心肺的哀鸣。

  一旁服侍的元宝和珍珠都被她吓了一跳。

  「少夫人怎么了?」

  「元宝,珍珠,你们家爷我心痛啊!」金于飞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怎么了?为何会痛?」

  两大丫鬟更焦急了,一个过来替她擦汗,一个忙着要给她弄茶水喝。

  「你们都别忙了,这不是擦个汗喝杯茶就能完的事,这王府里的窟窿一日不填上,爷我这心痛的毛病就没法治好啊!」

  嗄?

  两大丫鬟都愣住了,面面相觑地交换一眼后,珍珠尽量平和地探问,「少夫人,你说的窟窿是指这帐上有亏损吗?」

  「岂止亏损,根本是常年入不敷出,无底洞啊!」

  好吧,原来是为了银两的事在痛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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