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状似认真思考,“好啊,我周末要和两个朋友到冲绳冲浪,一块去吧。”
“真的吗?”她喜出望外,但太过顺利,反倒起疑。“不是耍我吧?”
“你这么锲而不舍,铁石心肠也要感动了,不过就只能这周末,我忙,抽不出太多时间。还有,你也得一块去,省得好事者说话。”
夏萝青忙不迭点头,瞥见她眸子闪烁着重获新生的光采,他回头差点气结。
当天机场见了面,夏萝青那句形容词倒也不算夸张,那名昔日女同学果然异常亮眼,当年应属校花等级,眉眼都是风情。举手投足合乎美人范本,人一现身,他另两名哥儿们立刻蝶儿闻了蜜上前攀谈起来。
女同学名叫何伶,另外又拉了个不起眼的女伴同行,年轻人热络得快,没多久已瞎扯个没完。夏萝青揪揪殷桥袖子,踮脚凑耳道:“没骗你吧?”
殷桥仅举手简单打了个招呼,人没有凑拢过去。夏萝青不明白,对他而言,美女见识甚多的他不过就是再多见一个,如同顶级摄影术拍下的一顿帧绝美山水风景图片,从第一幅流览到最后一幅,已经审美疲劳,失去触动感。
她雀跃附和,整个航程在他身旁积极说个没完,包括何伶的书香世家、十八般才艺、动静皆宜的性格、出色的学历,末了还下了个铿锵保证:“你们家两老一定满意。”
他闭目耐性倾听,忽然转了话题:“你带冲浪衣了没?”
“我哪来的冲浪衣?”
“那就是没有了,待会再替你买。”
“不用了,我不懂冲浪。”
“我教你。”
“不用了,你和何伶她们去玩吧。”
“别扫兴。”
大概怕他翻脸,她识相地不再推拒。
抵达饭店,入住手续办好,殷桥分派完房卡,替夏萝青拉着行李走,没拿到房卡的她摸不着头脑,追上前问:“我的房卡勒?”
“在这。”他闪一下手里的卡。
“什么意思?”
“三个房间,我们俩一间不是很正常吗?”他理所当然道。
“这怎么可以!”她闻言色变。
“怎么不可以?六个人,三男三女,三间双人房,你有更好的分配方式吗?”
她愕然停步,歪着脑袋,回头望向另外四个开心喧闹的男女,扳着手指数数,茫然转着眼珠,像解不开鸡免同笼的问题,再望向殷桥,一副上了当的眼神。
“我跟何伶她们挤一间好了。”她索性下了安全的决定,从他手上抢回行李。
“别搞笑了。”他捉住她手臂,“我朋友都知道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了,你还矫情地和我分房,人家会怎么想?现在是旺季,临时订不到房间,你就将就一点吧。”
“怎么可以!我们本来不是要介绍何伶和你——”
“错!是本来我和两个朋友预定好来冲浪,你临时出了馊主意加入我们的。”
夏萝青顿时语塞,垮着肩,掩不住颓丧。
“别这样,乖一点。”他搂住她的肩,柔声哄慰:“床让你睡,我睡沙发,对你没什么妨害,明天大家玩得开心,接下来才有戏唱。我要是对她有好感,回台北自然会约她,你担心什么?”
紧拧的眉头舒展了,她重新展颜,不再抗拒。
此时此刻,他衷心认为夏萝青不会是他生命里最困难的那一个,男女之间的把戏,只要他存心为之,没有人是对手。
事实上,让夏萝青失去戒心并不困难,谁能坐在洋溢欢乐的美式酒吧露天席座,远眺海滩落日余晖,不时有海风轻拂的同时,抵挡得住手工精酿啤酒的魅力?至少夏萝青不能。
一杯水果啤酒下肚,她开始笑得比平日多,不管谁说什了么,都很捧场地嘻嘻哈哈,和平日绷紧神经对抗世界的模样大为不同。殷桥兴致一来,展现了活跃的那一面,巧妙地说笑逗乐,让气氛瞬间昂扬。长年经验,他懂得在风趣中不刻意突显自己,撩乱了在座的异性芳心,也能不让伙伴吃味,重点是夏萝青因而开怀敞颜,他盯着她喝完第三杯啤酒,在她耳边小声测试:“你今天很可爱,我可以亲你吗?”
“可以啊。”她脸蛋漾着淡淡红晕,说话明显有些迟钝。
他对着她的唇吻下去,短暂温存的一个吻,她皱着眉责备:“你怎么犯规了,只能亲这里。”她指着面颊,他笑着应和:“好,就亲这里。”再吻了她面颊一下。
情侣间会有的亲昵小动作没有人觉得不对劲,对面的何伶却别有意味地对他笑了一下,问道:“小萝酒量变好了?”
殷桥笑而不答。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信手拈来说了一个小笑话,竟轻易逗得夏萝青大乐,别人已新启话题,她还停留在笑点的颠峰,笑到连人带椅朝后翻倒,四肢舞动着爬不起来。他将她撑扶起,岂料未完,她往前伏在桌面抱着肚子继续笑到抽噎,有如故障的机械娃娃。殷桥的友人目瞪口呆,其中一个搔搔头问他:“你老婆疯了,有这么好笑吗?”
殷桥瞧了眼桌面上满满的啤酒杯,问何伶:“她喝了几杯?”
“至少四杯。”
“差不多了。”
话一说完,脑门抵在桌面上的夏萝青没了动静,分明神智断片了。
众人傻眼,殷桥镇定自若,扶起软绵绵的她,让她伏在他背上,向所有人致歉后,背起她慢慢走回饭店。
何伶向女伴交代一声,帮忙拿起夏萝青随身物,跟随在侧,走到半途,主动开启话题:“小萝这次主动邀请我,我还真是吓一跳。”
他暗讶,瞄了她一眼,笑问:“怎么说?”
“我以为她想跟我和解。”
“……”他蓦然停步,面向她,“有什么需要和解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二那年,她一直喜欢的一个男生和我交往了,直到我出国念书和那个男生分手,她就没再和我说过半句话。”
“是卓越吗?”
何伶大感意外,“你知道他?”
“她那点心思,有什么好不知道的?”
何伶莞尔一笑。“如果不是你朋友刚才说起,我还不晓得你们快结婚了。萝青一直很低调,在学校时就这样,她什么都没说,连卓越也不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后来她对我有所误解,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都过去的事了,她现在不就释怀了?”
“我不确定呢,她在电话中完全没提结婚的事,只说是普通朋友。”
“……”这句话殷桥并不怀疑,他忽然有点想松手让背上的人儿直接掉落地上屁股吃痛。
“我倒是很讶异她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不像是她的菜,她从来就不喜欢大众情人这一型的。不好意思我这么形容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人都会改变,遇上了就是缘分,没缘分喜欢再久也没用。”
听着她的一语双关,殷桥试图理解这个女孩话语背后的幽微心绪。
他有个亲近的妹妹,让他比一般男人更清楚女孩们彼此能较劲的方向有哪些。何伶并不知道,夏萝青到现在还在绞尽脑汁将他往外推,丝毫无炫耀乘龙快婿的想头。
这情况到了半夜得到了充分证明——他低估了夏萝青的防御力,睡到半夜乍醒的她,在柔和的壁灯照明下,睁眼见到了一堵肉墙,正确地说是他宽大的背脊。夏萝青一时大为震骇,浑噩的脑袋未能思考,即刻手脚并用,将躺在身边的男人一骨碌踢滚到床下。
莫名吃了痛的他陡然惊醒,撑地坐起,看见呆坐在床上的女人惊魂甫定的脸,没好气谴责:“你反应一定要这么夸张吗?沙发太小床这么大,让我睡一半不为过吧?”
“我们什么时候上床的?”她抓抓头,一脸懵相。
“十二点半。而且我们没有‘上床’,你醉得不省人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忍不住讥刺。
“我喝醉了?”她露出惋惜的表情。“我还想去何伶房间睡地板的。”
“抱歉不能让你如愿了。拜托别再踢我,我睡不好明天可玩不了。”他重又躺上那一半的床,背对她继续入睡。
他以为要强的夏萝青必然选择那张藤制沙发椅蜷睡到天明,但她默默起床漱洗一番后,又蹑手蹑脚爬上床,他感觉到背后的床垫微微凹陷,她睡下了。
他带着笑意合上眼。
下一次睁眼,天色大亮,他居然又是痛醒的,整个人仰天跌落在地毯上。
火气陡冒,他弹跳起来,质问坐在床上干瞪眼的女人:“你又怎么了?”
她扁着嘴不说话,跳下床进了洗手间不再搭理他,他追上前去敲门,“喂!干嘛一起床就发神经?”她还是不作声。
他一直没得到答案,只能放弃。板着脸的夏萝青在大厅一见到何伶她们,自动眉开眼笑,显然完全不记得昨晚的醉态。
他们开着租来的车直奔私房景点,三个男人都是冲浪玩家,自然成了女生们的教练。夏萝青一下车悄声指示殷桥:“你先去教何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