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觉得挺折磨人的,人在面前看得着、吃不着,那内心的煎熬呀,比放在火上烤还难受。」好在人娶进门了,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连皮带骨吃进肚子里都成。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说的折磨和你的折磨才不一样,又是花轿、又是坐船,半夜还有人放火烧船,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地头,能好好休息一会儿了,谁知又有红衣女尸搅局,还有花娘拦轿是怎么回事,是不想我好生嫁人吧!」
不提不觉得,一提才发现她被人小觑了,红衣女尸也就罢了,她还真不怕死人,她可是解剖过十数具尸体的人。
风灵犀自幼跟着娘学医,她第一次开膛剖腹的是一只兔子,吐了一地,她娘为了训练她的胆识,把兔子做成红烧兔肉、麻辣兔腿、清炖兔肉汤,逼着她要吃光,那次之后她再见什么尸骸都不怕了,剖尸跟切菜一样。
不过她真受不了排泄物的臭味,也挺佩服敢把一桶桶屎往城门倒的拦路者,他们真把她惹毛了,要是让她知晓是谁的手笔,她肯定让对方整座宅邸也飘「香」三里。
至于花娘嘛,她倒是有看戏的趣味,唯独那浓烈的劣质脂粉味叫人退避三舍,妓女的职业道德呢?既然收了银了卖身就该以最好的姿态送往迎来。
「是我连累了你,我该设想的更为周全。」他还是历练太少了,没料到还有这些无耻手段等着他。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和愧疚,而是坦白,不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独我瞒在鼓里,一无所知。」无知不是福,什么都不晓得反而沦为被动,处处落于下风,被牵着鼻子走。
「我……」他苦笑,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会儿才声音略沉的开口,「那具女尸我认识,叫苏静玉,她是奉国将军府的嫡小姐,几年前对我有过男女之情,让她爷爷亲自上门提过亲事,但我以已有婚约在身而婉拒……」
被拒绝的苏静玉仍不死心,她愿意退其次当个侧妃,不时以他的女人身分自居,不堪其扰的他只好躲进军营。
他上一次见到的她还是活生生的人,为了他要迎娶他人为妻而上门大吵大闹,吵得他父王出面命令府兵将人赶走,老将军厚着老脸登门致歉,此事才悄有缓和。
事隔不到三个月,再相见竟是天人永隔,他对苏静玉没有一丝情愫,但也不愿见她死于非命,毕竟两家也算是世交。
风灵犀若有所思,「我只问她的死会不会影响到靖王府,两府会因此交恶吗?」
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老实回答,「……会。」一条人命怎么可能毫无干系,还是将军府的嫡长孙女,老将军十分看重。
「还有什么该说而未说的?」应该有后文。
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司徒风绝无奈的摇头,「她是淑妃的侄女。」
「淑妃?」一扯上宫闱女子,事情绝不简单。
「淑妃已经不在人世,她是皇上仍是五皇子时的侧妃之一,和如今的司贵妃同为先帝赐婚,只是性情过于刚烈,不似司贵妃那么柔媚,因此很快的失宠。」也有一说她是为司贵妃所害,因为两人不和,更有一说是当年淑妃膝下有子,所以为章皇后和司贵妃所不容,想着计谋铲除异己,不让皇宫多一名对手。
「淑妃的孩子当年溺水亡故,没多久大家也忘了这件事。」皇宫内院哪天不死人,真要查是査也査不完,何况是乏人问津的冷宫妃子。
「将军府要送孙女进宫?」若非有那意图也不会成为棋子。
他点头,「老将军不肯,他忠于皇上,不站队,但他的儿子却是太子属臣,有意让太子纳了女儿。」
「所以她的死和太子有关……」
他修长食指点住她唇瓣,「此事说不得。」即使明知是谁主使的,可是涉及储君之争最好置身事外,以免引火上身。
娘说,世上最肮脏的地方是皇宫,果然如此。
风灵犀很聪明的转了话题,「你该出去敬酒了,我要先小歇一会,太累人了。」
困意一来的风灵犀直接赶人,她还没意识到她已是王府媳妇,还当自己是风家女儿,由着性子发懒。
「不问其他的事?譬如一群花娘拦路,要讨杯喜酒喝。」他打趣,一手摘下她耳上的朱雀耳钉。
她一听,眼露鄙色,「一看就晓得是别人刻意安排的,我还顺别人的心意和你大吵一番,当下甩脸子不嫁吗?」是她傻还是他傻,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
「睿智。」他趁机偷香,把握为人夫的福气。
「别乱摸,一会儿停不下苦的是谁?」风灵犀将人推开,天还亮着,没得撒野。
动作一僵的司徒风绝缓了缓身体的渴望,而后将人捉过来狠狠一吻,「先放过你,晚一点再让你知晓何谓夫纲。」
他们有一整晚可以亲近……
门外传来青渝的催促声,司徒风绝心有依恋,一走三回头,嘴上埋怨着,一群男人有什么好看,还不如陪在佳人身侧,做些让人欢喜的事。
他一离开,陪嫁的丫鬟东娇、北凤闪身而入,一个提着装着热水的桶子,一个手上拿着刚做好的莲蓉包子。
「二小姐是先净身,还是先进食?」
「一起。」她又饿又累,只想填饱肚子睡个好觉。
「是。」
两个丫鬟忙着侍候,不过洗完澡的风灵犀并未立即入睡,她坐在床边等去倒完水的丫鬟回来,没人侍候她不会绾发。
吱!门被推开。
以为是自家丫鬟的风灵犀没有抬头,眼皮沉重的往下垂,想着当女人真辛苦,成婚当天不能吃、不能喝,还要枯坐一整天,连找个人聊天都不行,像个摆饰。正当这么想,左肩被人推了一下,她一抬眼,心中微讶,才一会儿功夫,怎么一屋子女人,她们究竟是谁?
一个装扮华贵,却满脸怒意,五官扭曲的女子指着她骂道:「没听见我在叫你吗?装什么楞,别以为嫁进靖王府便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有我在,你很快会沦为下堂妇!」
一个商贾之女,凭什么和她抢男人,一脸骚样定是狐媚子。
还没回过神的风灵犀不晓得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她什么也没做就被封个狐狸精之名,感觉莫名其妙地问:「你是哪位?」
「啧!果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连宜安公主也不知道,这可是皇后嫡出,再也没有比她更尊贵的皇家公主。」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狭长脸女子掩口轻笑,眼中带着几许轻蔑。
「公主?」就这教养?
风灵犀差点笑出声,她大概明白遇上什么事了,不就是「情敌」上门了,摆着高姿态叫她自个儿退让,知难而退。
愚蠢,段数这么低怎么玩,三两下就能送上白菊哀悼。
「见到公主还不下行礼,尊卑有分,不可放肆。」一个梳着妇人髻的貌美女子语气轻柔,似是好意提醒风灵犀要知礼恭谨,不可坏了靖王府名声,可眼里却闪着恶毒和厌恶。
「听到了没,快行礼,世子妃的话还不听,长嫂如母,你只有听话的分。」狭长脸女子不知哪里的依恃,说话的口气一直高高在上,彷佛谁家的长辈正在教训小辈。
「请问她是谁家的长嫂,我和她不熟。」睁着大大的水眸,风灵犀一脸天真,好似和善可欺。
「靖王府的长媳,王府世子的正妻,你的大嫂,听懂了没。」狭长脸女子抢着开口,浑然不知被当枪使,还十分得意能替公主发声,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那你又是谁?」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谁家养出的大眼蛙,不知自己舌长一卷能吃三斤蚊子。
狭长脸女子下巴一抬,高傲不已,「我是吏部侍郎之女杜月华。」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风灵犀笑笑的指指自己。
杜月华一怔,有些语塞,「你……你不就是王府迎进门的新妇,璃郡王的妻子。」
「郡王的妻子称什么?」
「郡王妃。」她顺口一回,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郡王妃几品?」
「从一品。」
「你几品?」
她一顿,隐约知道风灵犀想做什么文章,却只能呐呐地说:「我……我……我父亲是吏部侍郎……」
「是呀,令尊是吏部侍郎,好大的官,可是你不是呀!一个无品无阶的官家千金指着郡王妃的鼻头大呼小叫,请问你是仗着何人的势,舔谁的脚指头?」风灵犀面上无怒也无恼,始终和颜悦色,却给人一种冷风飘雪的寒意。
「我……我……」她慌乱的看看公主,又脸色发白望向力邀她来闹新房的世子妃,想要她们其中一人出面为她说话,她可是帮她们出气。
「你看别人干什么,对了,我母妃还在,长嫂如母这句话少用为妙,世子妃还当不了娘。」风灵犀敏锐的发现她最后那话一出口,包括在旁看戏的其他女子都脸色一变,有意无意地看向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