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民很纯朴,再加上近年来与西域那边的商业往来密切,高鼻子蓝眼睛的西域美女也见得不少,对于她的貌美反而没那么在意,谁说男子不能美若天仙?
「是商勤说的,他说先生秀色可餐,看着先生他能吃下十个玉米窝窝头。」他一下子就把最好的小玩伴给出卖了。
柴信是三年前跟着祖父母、爹娘一起被流放的,不过他们是受到牵连,十年后还有机会返回京城。而他口中的商勤今年九岁,全家被判流放,除非大赦天下,不得回京,商父原本是三品官员,因站错队而被对方阵营捉到把柄给涮了,一个文官入了营成了小兵,目前是小营区的文书,抄写送往京城的文书和急件。
「很好,叫他把《伤寒论》抄十遍,我十五天后要。」小孩的脑子不能太空闲,一空了就长虫。
「什么!」他一怔。
「多练字才不会一手狗爬字,你也把《千金方》抄一遍,字体要端正,敢有一字歪七扭八就重写。」她这先生不是纸糊的,该教训时不手软。
柴信一听,当下苦着脸哇哇大叫。「不要呀!先生,你太残忍了,我还要回去看美人……」
单九净拿起晒干的雷公藤往他脑门一敲。「色字头上一把刀,切记。」
「疼呀!先生,我还不到好色的年纪,而且先生自个儿说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的东西多看两眼是人之常情,我这是赏风、赏月、赏美人,欣赏呀!」他大声叫冤。
报应呀!果然来得很快。
赏风、赏月、赏美人是去年元宵节单九净自己说过的话,当时她看着西域美女跳着胡旋舞,一时看得太入迷了,忘了身边跟着一串小萝卜头,随口一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孩子记下了,身教重于言教,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欣赏是好事,手抄的《千金方》明天交。」她气量小、爱记恨,谁落她面子她就让谁日子难过。
「哇!先生,你太狠了,我才七岁,七岁耶,你这是抬苗助长,我会枯萎的。」柴信一脸生不如死。
「放心,先生善农事,会让你这株小秧苗结穗,茁壮长大。」她拍拍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
善不善农事是一回事,但她葫芦谷里的田地年年丰收,且一年两获,她拿出一半的粮食放在她的米铺上,一半囤积在日谷的山洞中,两年一次新米换陈米,再放进去一些可以存放久一点的干货和腌渍物。
陆陆续续移植的果树有上万棵,除了柿子做成柿饼外,其余果子都醸成酒,一坛子一坛子堆得有半人高,不能久放的果子酒由单记酿酒坊卖出,余下的继续存放,桃花酒、杏花酒窖藏多年,香味宜人,单九净没打算要卖,她想日后进京时可以送人,大送人情。
原本计划买人入谷耕种一事搁置,因为她哥哥说了一句「怀璧其罪」,让她瞬间清醒,积货囤粮犯了朝廷大忌,虽然她的用意是好的,可是那么多粮食谁不忌惮,一旦被御史知晓了,参上一本,她哥多年在军中立下的功绩一夜化为乌有。
所以日谷的作物交由血狼军负责,单七鹤每隔几个月便以演练为名调千名血狼军入谷种田,一方面是真的让他们锻链身体,一方面也是告诉他们粮食是为血狼军所储存,日后若有万一,他们可以退居谷中自食其力,或是取出粮食解一时之困。
因此每个到过葫芦谷的血狼军都守口如瓶,这是将军为他们准备的粮仓,是属于血狼军的,一群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感动于心,誓死守住最后的退路。
「先生,你不想看美人吗?」柴信在做最后的挣扎,看能不能拉先生「同流合污」,他就免去抄书的苦差事。
「先生天天看。」她国色天香,甚为满意。
柴信起先听不懂先生话中之意,而后醍醐灌顶似的恍然大悟,「先生,你说得人不可以骄矜自大,你是美人没错,可也没有自个儿夸自个儿的,那个美人的美和你的美不一样,人家是男人,你像女的……」唉!先生一定会娶不到老婆,肤若凝脂,柔若无骨,顾盼生辉,比女人还美谁敢嫁。
「男的?」单九净捉住一闪而过的重点。
「是呀!我没说吗?」那位公子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美人、美人,每个人都跟她说不可不见的美人,她先入为主认为是女子,原来……
单九净好奇了,「真有那么美?」
「美。」柴信点头点得很重。
「多美?」
「很美。」他加重语气。
「比先生美?」她故意为难他。
「呃!这个……」他挠着耳朵,没法回答,他还小,分辨不出谁比较美,他觉得两个都很美,可是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这算好事吗?
「小……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道气喘吁吁的嫩黄色身影由远处跑来,她发丝都乱了,汗水湿了头发贴在颊边,形色有些急迫和……兴奋。
她叫月牙儿,十四岁,单九净三年前买的丫头,因为癸水来很不方便,她便找了月牙儿做掩护。月牙儿的生母是一名舞姬,因此她的五官很突出,长相偏向西域女子,浓眉高鼻,眼睛黑中带金。
她一来,鬼灵精的柴信就趁隙溜走了,至于会不会抄书,那就看他还记不记得。
「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没等月牙儿开口,单九净自我调侃地睨了她一眼,「不会是叫我去看美人吧!」
「公子,你怎么晓得?」月牙儿崇拜不已,两眼都冒出星星了,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厉害。她是少数知道主子身分的人,因为要近身服侍。
抚着额,单九净哭笑不得,「我从山上摘药草下来,一路上遇到的人都跟我说同样的一句话。」
女人看女人有意思吗?她又不是蕾丝边。
后来晓得是男人了,她更加没兴趣,看个比女人还美的男子,她是多么想不开,男人似花是妖孽……等等,妖孽?
嗯!印象中有这么一个人,许久未见都快忘了,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二世祖傲娇少年,若是没长歪的话,应该风华绝代吧!
「公子,不看可惜,那带笑的眼儿一瞟,我的魂就飞了一半,心花朵朵开。」月牙儿一脸痴迷的样子。
「那就继续开花吧!过两日我把你栽在盆子里,当花赏。」月儿牙一跺脚,无比娇羞,「公子,你取笑人。」
「我不是取笑你,而是提醒你别乱跑,军眷区虽然规矩比军营宽松,可也算军营的一部分,乱闯以奸细论。」她太放纵她了,以至于有些不知轻重,把军事重地当集市逛。
一看主子不像开玩笑,月牙儿赶紧收起嘻笑的表情,「公子,奴婢知错了。」
「要知道你的容貌与我们稍有不同,若非我的缘故,别说待在军营了,方圆十里内都无法靠近。」
日常往来就算了,在军营这样的地方,异族人很容易被以有色眼光看待,甚至在贸易往来之前,寻常百姓对异族人也是排斥的,而像月牙儿这样的混血儿,更是不被接纳,往往只能当黑户,比签了死契的奴婢还没人权。
单九净买下月牙儿是因为西域女子发育早,十岁出头已有少女身形,婀娜多姿、凹凸有致,癸水也来了。
月牙儿羞愧地低下头,「奴婢知晓了,不会再犯。」
第六章 分离五年再相见(2)
「自个儿多留点心眼,不该听、不该看、不该说的事全都不能做,军令如山,你若有一个错处我也保不住你。」她没那么多慈悲心肠,即使相处多年,情谊不浅,如果月牙儿行事举止危害到兄长,她依然会毫不留情。
亲疏远近她还分得清楚,这世上唯有一人会舍去性命只为护住她,那人便是她哥哥。
「是,奴婢记着了,不过……」她有话藏不住,不说出来心里难受着。
「不过什么?」美人让人心痒难耐?
月牙儿轻咬下唇,有些吞吞吐吐,「我看将军的脸色不是很好,还朝美人大声咆哮。」
单九净心中咯噎一下,「你还有听见什么,或看见什么,我允许你说这一回。」
主子开口了,她也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看见的都说出来,「将军大喊一声岂有此理,美人哈哈大笑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有令,岂敢不从?你还当是在忠勇侯府,一句分家便可破门而出……」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单九净才想到了皇甫天绝,他还真的就出现了,惹得大伙儿好奇观看的美人,就是皇甫天绝,只不过,他这回来到边关,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听完皇甫天绝的话,单七鹤忍不住怒吼,「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皇甫天绝却是哈哈嘲笑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有令,岂敢不从?你还当是在忠勇侯府,一句分家便可破门而出?啧啧,有这般天真想法的你怎么能存活至今,朝廷可不是你一人做主,上有皇帝、下有百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