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孙大小姐永远留在宫里好了。”小暖一脸妒恨的神情,“皇上说了,只要找不到孙大人,孙大小姐就别想再回府。”
“难道你能找着?”苏笃君一怔,“你知道孙大人现在何处?”
“我自然知道。”小暖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那夜孙大人出府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我。”
“他现在哪里?”苏笃君追问道。
“这我可不能说。”小暖摇头,“总之,等公子接我回府,达成我的心愿,我便进宫面圣,把孙大人的下落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真看不出来,你这丫头这般厉害,”苏笃君叹道:“从小到大,我怎么没瞧出你竟这般有手段。”
“厉害也是跟公子学的。”小暖回应道,“公子难道不觉得,奴婢与公子才是一样的人吗?”
“呵——”苏笃君失笑,笑意中带着嘲讽,“小暖,你这是何必?勉强回了苏府,我又会待你好吗?”
“奴婢知道公子这辈子都不会待我好了,”小暖神情复杂,“公子心中有了孙大小姐,又怎会有我?”
“你既明白,为何还硬要如此?”苏笃君万般不解,“去找个疼你爱你的男子,岂不皆大欢喜?”
“世间男子,我独爱公子一人。”小暖仰起头,倔强地道。
她这般痴心,若说感动,苏笃君心中确实有一丝涟漪,然而,她的强人所难却更让他厌恶。
“你此番威胁我,我只会听命于你一时,”苏笃君道,“怎会受制于你一世?”
“若孙大小姐有把柄握在我手中一世,公子定会容忍奴婢一世,”小暖自信地笑道,“奴婢知道,公子对孙大小姐感情深切,不会对她见死不救的。”
把柄?她指的是什么?或许这是欺骗他的手段,她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但他不能冒这个险,无论如何,要先把柔嘉从宫中救出来再说。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会想到法子应对的,他一定会……
苏笃君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居然会受一个奴婢的威胁,或许这就是关心则乱吧,太过在乎一个人,就会被人寻到软肋,一击即中。
孙柔嘉以为自己会被关进天牢,然而,萧皇只将她关押在一处冷僻的宫院里,大概是看在豫国夫人的面子上,给她的优待吧。
每日里,吃的用的也一应俱全,只是全无外面的消息,也不知她会被关多久。
孙柔嘉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宇宙的黑洞,这宫院静悄悄的,完全一片死寂。
她忍不住想,真正的孙柔嘉或许就如她现下的处境,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与等待中,不生不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日,这一天,忽然有一个小宫人偷偷把门打开,她正诧异,就见苏笃君走了进来。
他终于来了!她就知道,他定会有法子救她的。
“笃君——”孙柔嘉只恨自己此刻长发未束,邋里邋遢的模样被他见着了。
苏笃君转身递给那小宫人一锭银子,小宫人点头退去,将门替他俩合上。
“趁着值守侍卫换班的时候,我悄悄进来的。”苏笃君微微一笑。
他倒不是空手来的,随身带了一个小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她爱吃的零食,还有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孩玩意。
“你且在这里待着,”苏笃君将东西一一取出来,搁到她面前,“外面我全都做了打点,不会为难你的。”
“笃君……”这一刻,她倒不愿跟他诉什么苦,只觉得相见机会难得,她想撒撒娇,“我好想你!”
他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竟会说这话,他的脸微微红了。
孙柔嘉暗笑,原来他也有害羞的时候。
“你想我吗?”孙柔嘉故意问道。
“傻瓜,不想你,会花这么大力气进来看你?”他反问道。
这答案令孙柔嘉不太满意,男人就是小气,明明一句“我也想啊”就可以解决的事,偏偏不说,也不知在执拗什么。
不过算了,看在他诚心诚意来探望她的分上,她也不计较这些。
孙柔嘉踱上前去,缓缓搂住他的腰,这个举动更是让他吓了一跳。
“这是有多想我?”他低声笑了。
“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救我出去?”她逗他道。
“原来不是为了我,而是想着出去啊……”他一脸失望的样子,“放心,很快,很快了。”
“你当我想着出去是为了什么?”她忍俊不禁,“还不是为了天天能见到你?”
这样的情话真的肉麻死了,但她却能脱口而出,说得流利,倒不是她学会了什么花言巧语,而是情到真切处,自然肉麻。
苏笃君瞧着她,这一瞬间彷佛被她感动了,他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拥在怀中,长长的衣衫柔软至极,包裹着她,像温泉水一般。
他身上的气息这般好闻,仿佛兰蕙初绽,起初,她以为是什么香囊的味道,此刻终于发现,是源于他自身的体香。
她喜欢这样的时刻,四周虽然还是一片寂静,却并非死寂,而是宁静平和,所有的胆战心惊与忐忑不安彷佛都烟消云散,冰融雪化。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孙柔嘉忽然想起了这句诗。
“这些日子,我把那首《西洲曲》抄了好几遍。”几乎在她想起这首诗的同时,苏笃君说道。
她一怔,所谓的心电感应就是如此吗?两人不约而同想着同一件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笃君……”她忽然想将心里的秘密对他讲,从前怕他不能接受,但这一刻,她觉得,无论她说什么,他大概都能理解。
“嗯?”他低应一声。
或许没察觉她的情绪有异,他依旧沉沦在这个拥抱的甜美时刻,微闭着双眼,一脸享受。
“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孙柔嘉终于道。
“不一样吗?”他莞尔道。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她追问。
“唔……从前胆子小,现在活泼胆大了许多。”他玩笑道。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我忽然就变了?”她意味深长地道。
“得到父亲的赏识,做了女当家,自然不一样了。”他笑道,“你从前总被慕容县主欺负,大概也是受够了气,终于懂得反抗了。”
他还真能分析,不过,谁人又能料到,她的遭遇那般离奇呢?
孙柔嘉小心翼翼问道:“那……你是喜欢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从前让人怜恤,”他道,“现在让人爱慕。”
这个答案出乎她的意料,能得到他如此赞美,夫复何求?她忽然无比满足。
不论她从哪里来,不论她曾经是谁,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她要当孙柔嘉,当一辈子,让他永世爱慕她。
就这般活着,比什么都好。
本来,她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但这刹那都止住了,乖巧地待在他怀中,任他的大掌顺抚着她的长发,就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享受又惬意。
她还想跟他说说小映的事,那丫头也不知为何忽然背叛,在萧皇面前出卖她……但这一刻,她也懒得去问了。
他说过,会救她出去,所以那些疑团待她出去以后再解吧。
从前在府里,很难与他有如此亲密的空间,总是人来人往,众目睽睽,她真感激这回被囚在宫中,让他俩得以独处,不被打扰,就像一同坠入了宇宙的幽僻处,然而,这回她却不再觉得恐惧。
第十七章 疑点重重
孙柔嘉没料到竟是豫国夫人亲自来接她出宫,豫国夫人见了她,面色凝重,几度欲言又止,彷佛有什么话要对她讲,却又难以启齿。
两人一同乘着车,一路默默无言,孙柔嘉只觉得气氛怪异之极,却也不敢主动询问。
“等会儿回了家,好好洗个热水澡,”豫国夫人终于开口,“若有柚子叶,可以一并泡了澡,能去晦气。”
“是。”孙柔嘉回应着,心中却只在意另一件事——笃君呢?今日为何不来接她?她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的,涌起很不祥的预感。
“等会儿回了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太过惊慌。”豫国夫人又道,“生死有命,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孙柔嘉凝眸道:“夫人,究竟怎么了?皇上怎么会放我出宫?难道……家父已经找到了?”
父亲被捕了吗?她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却比得知噩耗更加恐慌。
“你父亲确实已经找到了。”豫国夫人点点头。
“在哪儿找到的?”孙柔嘉连忙问道,“家父真的逃出京去了?”
她就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况且萧皇手段凌厉,孙仲尧哪里能逃得出去?
“等你回了家,一切就都知晓了。”豫国夫人却讳莫如深地答道。
孙柔嘉不敢再多问,只等马车绕进孙府巷口,停稳了,方搀着豫国夫人下了车。
正门处,鞠夫人已率奴婢亲自迎接,鞠夫人彷佛是刚刚哭过,两只眼睛还红肿着,她一身素色,头上无钗无饰,倒叫孙柔嘉着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