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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页

 

  离了西海药山,他随迁移过冬的兽群往南边走。

  兽群气息与他相通,自成一个无形的气场,对他的冲关具大效用。

  于是一路南行,隆冬即将过去的这一日,他冲关大成,出关后仍混在兽群里,像个逐水草与向阳暖地而居的牧人。

  这时节,野原上的草海尽管呈雕零之象,仍是有足够草料供给野牛和野鹿群啃食。他席地盘坐,伸指摩挲着兽毛,母鹿带着几头小鹿温驯地蹭过来,一头小鹿挤不到前头,于是不断拿鼻头和颊面磨蹭他的肩背。

  那瞬间,胸口当真重重扯了一下,疼得他蹙眉。

  他像似忽略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

  突然,相隔着一弯河面,不远处的对岸野原出现一名身形魁梧的汉子。

  那人的气息与寻常人不同,邬雪歌却不觉陌生,很像妻子手中那串驯兽铜铃上的气味,都是属于兽族人才有的气息。

  他缓缓站起,目光深炯。

  隔着河面和草坡,他极佳的目力依旧能看到对方蓝色的眼睛,兽族人发色不一,瞳色却都是深深浅浅的蓝。

  然后是一群羊只咩咩叫腾地爬下草坡,低头在那人脚边蹭来蹭去,跟着又忙着啃草饮水,而跟在羊群后面奔下草坡的是一双娃娃。

  娃娃一男一女,约莫六、七岁模样,发色偏深,眸子却都蓝得湛亮。

  那人同样瞬也不瞬注视他。

  他没有进一步向前,更没有直接以轻功渡河去到对岸,因那人神情带着戒备。

  此时,对面草坡坡棱上又出现一人,是一名女子。

  那女子两手圈在嘴上张声叫唤,说是饭都做好、饼子也出炉了,天都快暗了,还带着孩子和羊只上哪儿呢?

  那人遭女人念叨,回首应了声,遂一臂抱起女娃,一手牵着男孩,瞧也没再瞧他,赶着羊只转身朝坡上走。

  是族人,也是陌生的人。

  其实也是,兽族人早已四散,各自过活,他还想寻着族人做什么?

  哪里都不是归处,所以流浪成癖,但……他到底忽略了什么?

  你这样好,如何能不中意?

  我会想着你,自相识以来,时不时会牵挂着……

  想你人在何处?是否饿着肚子?可不可能再见?

  会待你很好的,你什么也不必做,真的……

  大红的厚披风被风吹得在身后乱鼓,那是离开大庄时,妻子亲自替他系上的。

  “你不惯长袖衣衫,总爱露出两条臂膀,但毕竟是大冷天,在外行走还是得留意保暖,披风方便些,冷了就裹着,不觉冷就拢在身后。”

  是妻子亲手裁制,他挺喜欢的,却夸也没夸一句、谢也不谢一声,飘然便去。

  原来是忽略她了吗?

  忽略了她的心绪,连出声安抚都觉多余,所以走得潇洒。

  此刻他想起妻子开口求亲的模样,眸中有泪,双腮红似渗血,非常害羞胆怯却也非常勇敢;想起她时不时就来揽他的胳臂,把头靠在他肩背上轻蹭,尽管成了夫妻,她还是很害羞的,跟他撒娇只会躲在他身后,不好意思让他瞧见。

  他还记起她总往他大碗里挟菜挟肉的样子,生怕他饿着似。

  记起她洗手作羹汤为他准备夜宵时的脸,安详恬静,眉眸温喜,仿佛一辈子这么过都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越想越不可收拾,大浪般汹涌扑来,内心泛开某种焦灼到近乎甜美的滋味,明明很折磨心志,却甘之如饴。

  是啊,饭已做好、饼已烙出,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兽群中,一道身影快若闪电、疾似劲风,眨眼间消失不见。

  第7章(1)

  “姊姊,你到底让姊夫办什么事了?真穿过三川五山往中原汉地吗?可咱们西海大庄跟中原商人之间的生意都仅是将货交齐,由他们设在域外的货栈拉货回中原,会有什么紧要的事非姊夫不能?”

  摆设雅致的女子闺阁中,柔软带点娇憨的嗓声从屉床纱帘内逸出。“连过年都没能回来,年夜饭是团圆饭呢,姊夫不回来团圆,姊姊理都不理吗?”

  犹落着轻雪的北地夜里,外边桌上仅留一小盏将熄未熄的烛火,伍寒芝跟妹妹一块儿躺在软榻上。

  精致屉床上的两幕轻纱垂落,将周遭掩得朦胧,连淡淡透进纱内的微光都被染得晕开似,让她的心也跟着朦朦胧胧。

  ……很想叹息,但到底叹不出快要凝结成团的抑郁。

  “办完事,他自然就回来的。”顿了顿又道:“也不全为了大庄的事,你姊夫他……他也顺道访友,他也有自个儿的事要办,过年团圆饭没能吃上,中秋的团圆饭应是能赶上的。”

  “中秋?!”蜷在姊姊怀里的伍紫菀屈肘撑身,眉眸间的厉色一闪即逝,化作隐隐兴奋,她小心翼翼问道:“姊姊确定姊夫真往中原去吗?离中秋还有长长大半年呢,姊姊根本不知姊夫行踪,其实就随便说个归期搪塞,想安大伙儿的心是吧?姊……他、他是不是跑了,不回来了?”

  伍寒芝眨眨略觉困乏的眼,微微笑,张口想说些话却一时语塞。

  说什么好呢?唉。

  “他会回来的。”不再费力圆谎,就说她始终相信的。

  “姊,他不会!他把你丢下,你别再替他粉饰太平,他不——谁?!”伍紫菀被突然出现在轻纱外的黑影吓得惊叫。

  那人行如鬼魅,悄无声息现影,微弱烛光被不知从哪里渗进的风丝陡地拉长,颤颤跳动,登时满室诡谲、非常怪异。

  伍寒芝却怔怔坐起,往雁床外边挪了一下就不再动了。隔着轻纱望去疑似梦中,她忽而笑,声音低柔欢愉——“回来啦?你……你肚子饿不?”

  她想再说话,面前轻纱猛地被扯开,一双强健长臂探进来逮人。

  “胡乱闯姑娘家的香闺算什么?你、你滚出去啊!回来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人……姊姊!姊姊啊——”伍紫菀抢不过对方,眼睁睁看着姊姊被“鬼魅”捞了出去,顿时气得本性抬头,眸子都窜火了。

  但“鬼魅”瞳仁里的火窜得更亮。

  把抢来的女人一把扛上肩头,他沉眉瞪人时,目光凌厉得宛如破空电闪。

  屉榻上的伍二小姐尽管不甘心,却也被瞪得心肝乱颤,不敢再骂,只能一脸忿忿地把姊姊让出去。

  邬雪歌仅花一日就赶上近千里的路程。

  还是觉得太慢,那焦躁甜美的热度一直在胸间闷烧。

  渴望见到妻子,渴望得指尖发颤,而十指连心,心亦是颤抖的,只有见到她才能止住这种古怪的痛苦。

  他遍寻不着,只在妻子院落里专供婢子守夜憩息的纱橱里找到桃仁。

  小丫鬟尽管吓得小脸微青,还是指了个方向给他——

  竟然又被拐了去,陪家里的二小姐睡觉。

  他不在跟前,伍紫菀会如何诋毁他、离间他们夫妻俩,他多少能猜到,但真正亲耳去听,见妻子被逼得无言,那滋味实在憋屈难受。

  更难受的是,他还不能一掌拍了对方了事。

  “怎么这么湿?全身凉透了呀!”被一路扛回自个儿院落、搁回自个儿榻上的伍寒芝七手八脚爬下榻,从矮柜里取出干净棉布,一股脑儿往他头上、身上擦。

  进到屋里之前,部雪歌先去后院引水入宅的一处水渠边洗浴冲澡,反正夜深无人,他气息与动作俱轻,除水声外什么也没,索性脱得精光洗个彻底,连乱发都洗了,急着干干净净见人,哪还有工夫擦干身体、绞干湿发。

  “衣裤都湿了呀还穿?快脱下。”

  妻子软软叹气,嘱咐了声就忙着帮他翻找全套的干净衣物。

  他乖乖照做,卸下披风和衣裤,踢掉靴子,脱了个赤条精光。

  “好了,就穿这套……啊?!”伍寒芝抱着一迭干净衣物甫转向他,结果是连人带着衣物被他搂个正着。感觉脚下一轻,人已被他带进床帷里。

  他浑身赤裸,目光如炬,欲念仿佛还揉进更深沉的情绪。

  她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但身子因他带火的注视燃起火苗却是再清楚不过,于是肌肤温烫,心房亦烫,神魂入了酒似,烫在壶里泛出润厚香气。

  她主动吻他,很怕他仅是一抹幻影般拚了命亲吻,边吻边掉泪。

  岂知男人较她凶狠数倍,主导权一下子就被抢走。

  像闷烧的那股痛在胸间膨胀再膨胀,终因妻子带泪的一个亲吻而炸开,邬雪歌疯了似狂吻回去,双手急切难耐地除去挡在两人之间的任何隔阂。

  将怀里的人儿扒得跟他一样赤/裸/裸,如此肌肤相亲,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深深吐纳,喉中终于滚出一声令人颤抖的嗄吼。

  “……雪歌?”伍寒芝还是没搞懂他怎么了,但,两人之间像也不需多费唇舌,丈夫侧过脸又来索吻,她茫茫然在他身下扭动,思绪渐成一滩软泥,由着谁搓圆捏扁。

  幽幽转醒时,她是伏趴着的,两只手被分别扣住按在榻上。

  吻落在她肩背,沿着脊梁骨往下吮咬轻啃,在腰臀间那优美弧线留连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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