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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寿雅这才发现眼前目光锐利的男人,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像要把她盯穿。

  他不动声色,目光依然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不认得我吗?”他们是夫妻,成婚后见过数面,他实在不敢相信,她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她为难地皱了皱鼻,稍带稚气地揉着额角。“三个月前我落到运河里,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就连自己姓什么我都忘了,还是桂莲告诉我的呢,听说我还有一个盲眼姐姐,我也记不起她长什么样子,哎!这位大哥你要不介意,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可好?你好!我叫寿雅。”失去记忆的她毫无遮掩,敞开心扉,一吐为快。

  在她说着话时,隆磬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再高明的骗子,也有破绽,眼神更不可能如此干净坦然。他清楚她的美丽,但他此时更在意,是她有别于以前的明亮眼睛,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她心灵的深处,闪着温暖的地方。

  左胸口猛然震了下,隆磬看向别处,转移了话题。“福晋要奴才帮什么忙?”

  “快来快来,它就在这里,它好乖,也很可爱,一身的白毛,而且相当的通人性呢。”说着,寿雅用足吃奶的力气,把屋角的一个大箱子打开,里面传出一阵呜呜声。

  “狗?!”隆磬走近一看,脱口喊道。他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是只狗。

  “嘘!这事只有府外的人能帮啦。这只小狗好可怜,才不到一岁,我听下人说,大少爷明天就要把它宰了吃掉。我真的不想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狗被人吃掉,府里的人都害怕大少爷隆达,所以我只好找你们帮忙啦!”

  “你要找们把狗带走?”

  “嗯,小声点,可别让人听见,否则被隆达发现,到时候我就救不了这只小狗了。”

  她这样大费周章,就只为了一只狗?隆磬实在无法理解。狗跟猪牛羊没什么区别,本来就是牲畜,为什么要救?

  见他不作声,寿雅有些急了。“这位大哥,你就帮帮忙吧,它的一条小命就系在你手里了,你忍心看见它被煮成汤吗?”细白双手抱过小狗,她的眼眶红了。

  “你过来。”隆磬走到门口喊人。

  灰衣货郎闻声而动,低着头,小心谨慎地把小狗抱进筐子里,并且立即盖上一个筛子。做这些事时,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怕不小心,坏了贵人的好事,丢了自己的小命。

  “狗狗,你要乖乖的哦,这一路上,可千万别出声,被抓着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本来还呜呜叫的狗狗,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女人竟然对着狗说话,他眼下十分确定,这个女人不再是刚嫁进来的那个寿雅了!她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寿雅笑了,“好狗狗,再见。”跟小狗告完别,她从窄袖里摸出一把碎银,用纤细的指头拨弄两下,小声咕哝,“这个是几两?多少才够……唉。”

  见她连日常要使的银子都分辨不清,隆磬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位大哥,这些银子都给你跟那位大哥打酒喝。”她实在是掂量不出,索性全塞到隆磬手里,接着说:“请这位大哥给这只小狗找个好人家,如此我真是感激不尽,这个也给你。”她好大方地拔下髻上的玉簪一起塞到他掌里。

  这个蠢女人,她给的钱财,够普通人家五年的生活花用。

  她憨得让人担心。

  第2章(2)

  “你的手怎么了?”给完银两和簪子,寿雅注意到他指上的咬痕。

  “没事。”隆磬将银子和簪子放入袖袋里,随口应道。

  “有事有事,都流血了,你不好好处理,会感染的。”她扬声叫着贴身女婢,“桂莲,你去找点酒来。”

  “福晋不用操心了,小的告辞了。”他给货郎使了记眼色,两个一前一后,准备转身离开。

  “你等等。”隆磬转身的那一刹那,寿雅忽然觉得这人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等他回过身来,看清他淡漠如水的深邃眸子时,她直在心底怪自己想多了。

  “福晋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你拿去。”她扯出别在襟口的长巾,用牙咬开一道口子,俐落地将长巾撕成三片,把最大的那片给了他。“你用这个包扎伤口吧,别让它沾上脏东西,一定要当心啊。请你别见怪,我名声不好,如果给你整块长巾,我怕引起误会。”她很诚恳地说。

  柔软的布巾划过他的手掌,隆磬心底鼓噪不休,他深深地看着她,满眼都是她盈亮的目光。

  徐徐春风,像个顽皮的精灵,把清新的香气从布巾上引到他的鼻端,怎么挥也挥不去,久久地缠绕着他。

  国这件绣花袍子好好看啊!

  对着铜镜,寿雅把翻出来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平日里,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内试穿各种衣裳,满族的吉服、常服、礼服、短褂、精工细作的裙装,她都穿了一遍。她像从没穿过这些锦缎做的衣衫,每一件华服都令她高兴得转圈圈。

  “福晋。”桂莲安静地出现在她身后,对于主子的另类嗜好,她见怪不怪了。

  “桂莲,你看看这件,真想穿着它出去呢,长袍素白,上面的花瓣也绣得好漂亮。”她高兴地挽着那件袍子转起圈来,袍裾在她的摆弄下犹如波浪。

  “回福晋,不可以穿这件出去,这是寝袍。”

  寿雅顿时停住了,“真的是寝袍?”

  “是的。”

  “不能穿出去,好可惜。”

  “福晋,贝勒爷在院外等候。”桂莲提醒她。

  寿雅僵住,那一夜冷然抛下她的男人身影浮现在她脑袋。

  “他……他……不是说不相往来吗?”她撇着嘴,又抚摸起腕间的手珠。一想起那人,她就有些紧张,看过他如何缠斗富察氏就知道他是个厉害角色。

  “今日太皇太后召几位贝勒爷入内听戏,照祖宗定下的规矩,福晋得随行。”痛苦地按下额头,寿雅呻吟起来。她以为自己可以继续逍遥下去的……唉!

  “桂莲给福晋梳头。”桂莲上前,一副公事公办的摸样。

  意欲反抗的寿雅,看见贴身女婢少有的严肃神态,也不敢再说什么,毕竟进宫是件大事。

  半个时辰后,她着装完毕,旗头上缀上了支华贵的珍珠簪花。

  桂莲给她穿上花盆底鞋,扶着她走出房间。

  花盆底鞋对她来说,简直是场酷刑,穿上这种高高硬硬的鞋子,她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走路东倒西歪的。

  寿雅艰难地踏出房门,见院里一个身着气派袍服的男人英姿挺拔地背对着她。

  不用说,那一定是隆磬贝勒。

  听到响动,他朝靴一转,回过身来。

  精心描绘过的眼睛瞬间瞠得好大。他……他……他是那个跟她说过话的货郎!

  寿雅惊诧不已,她迅速看向贴身女婢,桂莲别开眼睛。

  “桂莲,你下去吧。”隆磬吩咐。

  桂莲松开搀扶福晋的手,躬着身退了出去。

  由惊转忧的寿雅,忘了脚下的花盆底鞋,迈向隆磬,由于太快,她失去平衡,猛地扑向前,他见势不对,跨前两步,稳稳地接住她。

  雪白的小脸顿时紧贴在他不住起伏的胸口上。

  两人都是一颤。

  他嗅到她独特的清香,她听到他有些乱却很有力的心跳声。

  “隆磬贝勒,所谓的满清十大酷刑,其中之一,是不是就是花盆底鞋?”她轻轻推开他,用玩笑来缓解这有些让人不自在的局面。

  “胡说八道。”他沉下脸。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我真的不会穿这种鞋耶。”

  “把手放过来,紧紧抓住,我来替你引路。”隆磬不由得心生怜惜。照刚才那样子,若不扶着她,这女人肯定摔得鼻青脸肿。

  寿雅看着伸过来的精瘦臂膀,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抓紧了,再不走,就要迟了。”他半拖半拉地催促着她。

  被他拽在身侧,她倒是轻松了些,半倚着他,脚尖几乎不着地,就能轻松走出好远。

  行走间,寿雅仰头打量他。不算矮的她,踩着花盆底鞋也不过到他的下巴,精瘦的身子看起来文弱,可她握住的手臂却犹如钢筋铁骨。

  他暖帽上的七颗珍珠,反射着日光,与金银丝织就的礼服相互辉映。盛装打扮下,他的脸显得格外严肃和英挺,深邃的眼睛令人怦然心动。

  寿雅突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她不怕他了,反而为他眉宇间隐隐透出的沉郁而忧心。

  他有什么难过的事吗?突然之间,她有股冲动,怨去抚平他眉间的愁绪。

  蓦地,眼前日光一暗,她已经被隆磬拖上马车。

  “你要盯我盯到什么时候?”马车移动起来,隆磬挥挥袍子坐到她对面,沉声道。

  “看你的鼻子会不会变长?”寿雅俏皮一笑。

  隆磬的鹰眸瞪向她,做为回应。

  “说谎的孩子鼻子就会变长。”她很好心地跟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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