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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娶了穆姑娘,得罪六爷,他失去六爷和二爷的支持;九爷虽绝口不提,但始终认定姑娘远嫁南国是殿下害的,再加上二爷党的大臣们不时在皇帝耳边进谗言,殿下这个东宫太子当得战战兢兢。”

  我不早说了,当太子有什么好、当皇帝有什么好,偏偏人人都爱争,弄得手足失和、谗言缠身。他要是肯听听我这个现代人的意见,哪会替自己惹来这么多祸害?

  “这些,不都早在他的估料之中?”我话中带了声几不可辨的叹息。

  “前日我收到两封飞鸽传书,一封是靖睿王爷送来的,王爷要常瑄放弃寻找姑娘,赶至关州助殿下一臂之力。同时间,我也收到殿下的信,他要我继续留在南国,直到找到姑娘为止。”

  “关州?什么意思,为什么阿朔不待在京城,要跑去那里?”

  “端裕王快马回报朝廷,关州大辽人趁冬季举兵来袭。大辽人半生在马背上讨生活,他们骁勇善战、不畏严寒,因为突袭,关州兵马死伤逾半,端裕王请旨,要皇帝增派士兵救援。”

  “即使如此,也不必非派阿朔出马,难道大周举朝上下找不到一个能用的将军?”

  心急透,我知花美男心思敏捷,若非真的感觉到危险,绝不会让常瑄放弃寻我,至关州相助阿朔。

  “殿下立功在沙场,他运筹帷幄、足智多谋,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所以,皇上才会要太子殿下领兵五万,进军关州,攻稽城、破大辽。”

  常瑄说起阿朔,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得意,可现下不是得意的时候呀!

  “用五万兵马对付突袭的大辽人,很困难吗?”我抓住他的衣袖。

  我对战争不熟,不知道两军的战力有多悬殊,可既是突袭,表示不是大军压境、不是有计划的攻城略地吧!

  “大辽人春夏季节需要放牧,储存粮食,只有趁着冬季不需放牧时,才会聚集十百人,快马而至、抢夺边关百姓。这种事年年都有,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但一口气让关州兵马死伤逾半?”他摇头。

  “这样子是不对的吗?”我偏头想了想。“是不对,十百人怎么就会让关州兵马死伤逾半?

  关州兵马是纸糊的吗?关州的常备军有多少?”

  “不多,常备军三千,多数是民兵,平时回家耕种,冬季来临,才集合起来对付大辽。”

  “还是不对。死了一千五百个常备军……那得多大的兵力,十百个马上英雄根本办不到。”

  “所以有两种可能。第一,那不是普通的掠夺,而是各部族间有计划的联盟进攻。来人可能成千上万,他们要的不是金银、牲畜或食物,而是国土。第二……”话至此,他皱起眉头,目光冷肃。

  “说啊!那个‘第二’是什么?”我推着他的手,不准他停下来。

  “第二是陷阱。”

  “陷阱……我不懂,关州……”

  当我再重复这两个字时,猛地想起,关州是端裕王的领地,有他的兵马、他的百姓,如果真的是陷阱,那阿朔踏进关州,不正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

  端裕王有大辽作借口,而战死沙场,是皇太子不能推卸的责任……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位者的“野心”让多少无辜百姓失去性命,哪个新王朝不是用人命堆栈起来的?季世民都能弑手足、逼父亲,如果端裕王真有野心,那么歼灭五万大兵换得一个皇位,在他心底,是划算的吧。

  成为王,败为寇,我用富贵险中求这话说服橘儿,而权势又何尝不是险中得?

  “内有对手外有敌,若是大辽和端裕王合作,殿下此次领兵出征,太危险。”他把话说齐,转眼看我。

  听过这些,谁能不慌?我急急拽起常瑄的衣袖,将他往外推。“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关州啊!阿朔需要你助他一臂之力。”

  我推不动他,他定定站在门口,涩然开言:“殿下命令常瑄,以性命护姑娘周全。”

  “什么当头了还在管命令!”我对他吼叫。

  可他不动如山,由着我闹。

  好,我知道他有多固执。用力吸气,我把两手摊开,比了比自己,一面叫、一面跳,失控得厉害──

  “你都看到了,我很周全,最危险的那关我已经历过,现在后宫里有一个比我美貌十倍的凊沂公主,没人会来找我的麻烦。在南国,我只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安分守己过日子,我会好好的。”

  他没说话,只是用为难表情看我。

  “你用脑子想想,相较起来,你的太子殿下比我要危险十倍,这种时候,你该待在他身边,而不是跟着我在这里吃喝拉撒睡。”

  “常瑄承诺以性命守护姑娘,姑娘在哪里,常瑄必在哪里。”

  “命令、命令,命令有这么重要吗?阿朔的命不比那个鬼命令重要?如果阿朔被端裕王害了呢?如果那个大辽把他的军队全数歼灭呢?如果皇上听信谣言降罪于他呢?他是你的主子,这个时候,孰轻孰重你竟分辨不出来!”我用手指头猛戳他的胸口,他没反应,我却痛得快要骨折。

  他还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命令……好,你非要命令是吧?我命令你,你马上出发到关州保护太子殿下,若有差池,我唯你是问。”

  他紧抿双唇,不与我争。

  我气到跳脚,没见过哪个男人比他更固执。“好、好,我知道我不是你的主子,命令不了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肯去帮阿朔?”

  他点头,终于开口:“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

  他怎老说同样的话,这个不懂变通的男人……等等!他说……

  我抬头,瞠目结舌。是那个意思吗?

  他读懂我的目光,微点头。

  “你要我跟你去关州?”我的音调拉高八度。

  “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他再次笃定说道。

  懂了,他想要帮阿朔,却不能违反承诺与命令,只好逼我违反自己的原则,跟他去关州。

  我能去吗?再见面会是什么光景?我有本事放开他一次,有没有本事再放手第二回?如果我不去呢?要是阿朔有个万一,我会不会遗憾,常瑄会不会痛心疾首?

  他在给我出难题,在用我的良心来逼迫我自己。可恶!

  如果我的历史读得好一点,如果我知道阿朔会当上皇帝,如果我确定他不会死于关州、死于手足兄弟或大辽国手里,那么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在心底对自己说历史不会因为我而改变,就能轻松置身事外。

  问题是我不懂历史,不知道接下来阿朔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倘若什么都不做,任情况在眼前坏转,我会让自己的遗憾活活逼死。

  可我应该待在这里,等待阿煜替我送来救命解药,它可以让我活过一个半年、两个半年、很多个半年啊……

  但万一阿朔死去,我活那么多个半年做什么?这个时代里没有阿朔可以想、可以探听,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差异?

  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死去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说不定死去后,我就能回家,这是多好的事啊!何必计较能赚到几个半年?

  除非,我留恋花美男、镛晋、阿煜的友情?可这些比不上亲情,我爱爸妈姊妹弟弟和老奶奶,他们都是我的至亲。

  难道,我尚且留恋和阿朔间未竟的爱情?不,他有了妻妾、有了自己的命运,就算曾经交集,毕竟已是曾经。

  既然如此,我干嘛在意还有多久的性命?我干嘛担心阿煜能不能及时为我送来解药?

  答案终于出炉,为了不教自己遗憾,这趟路,非走不可。

  “姑娘。”

  常瑄的声音拉回我的心思,凝盼住他,我不由自主问:“从这里到关州,需要几天路程?”

  话出口,我发觉自己毫不后悔犹豫。或许,在理解常瑄那句“姑娘在哪里常瑄就在哪里”同时,我的心就已作下决定。

  “我们从南国境内北上,一路不休息、日夜兼程,换马直奔关州,二十日可到。但坐马车的话……”

  “不坐马车,我们共骑一乘。”

  我的骑马技术只到达缓步不摔的境界,速度若加快几分,就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待在马背上了,而搭马车只会拖延更多时间……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和常瑄同乘,他绝不会让我摔马。

  他脸上闪过赞许,匆匆抛下话:“我去准备。”

  准备什么呢?我只要随身带上阿煜给的药丸就成。不过常瑄这么说,我还是进房里作准备。

  我留了信给方煜,要小敏转交,然后带上两套换洗衣服,再把银票抽出一半,连同房契交给小敏,让她操持家务,并且告诉她,若一年之内我回不来,房子和银票就归她。这段时间,我让她把家人接过来同住、互相照顾。

  她不理解我突如其来的决定,追着我问原因,我没告诉她实话,而是谎称义父生病,要赶回家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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