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云派是她的家,小院里有她养的鸡、她种的菜,还有她的丈夫与徒儿,以及狐妖知己阿娇。
瑶娘觉得很幸福,从前的苦难已如过往云烟,获得新生的她,将会珍惜拥有的一切,知足常乐,相夫教子,养儿育女。
她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她只想用她的手做出一道一道真心的菜肴,喂饱这些人,她便心愿已足。
而她与梁梓毅之间,已是前世之缘,他终于放手,而她也放下与他的恩怨,不但化解他的执拗,也解开自己的心结。
那一日,她将一切对他全盘供出,她如何被陷害、被追杀,又是如何重生的。
她的狐狸尾巴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让他不得不信。
她已是半妖,可将军夫人不能是妖,否则一旦被小人抓到把柄,他辛苦的一切将化为泡影,而她知道,他是将权力摆在第一的男人,他不能放弃一切,就只能放弃她。
临走前,她瞧见了杜凤,杜凤骂她是狐妖,说要告发她。
她不禁叹气,这个傻女人,明明得到了一切,却又笨得毁了一切。杜凤没瞧见梁梓毅眼中的阴郁,但她瞧见了。
为了向上爬,丈夫连她这个发妻都能牺牲了,更何况是一名小妾?
瑶娘只能摇头,杜凤的命运堪忧,因为她感受到了梁梓毅身上的杀意。
自从变成半妖后,瑶娘虽无妖力,但她的感官也逐渐变得敏锐,她能感知周遭的人气和妖气,体会天地气流的韵动。这一回,杜凤怕是凶多吉少了,但这一切,都再与她无关。
她是重生的瑶娘,亦是靳玄的妻子。
看着大伙儿嬉笑、打闹,瑶娘安静地依偎在丈夫怀中微笑着。
这时,忽有守门弟子匆匆来报,说是山门外来了一队人马,是定远将军给他妹子送礼来了。
「定远将军」四个字让瑶娘惊醒,抬头一看,连丈夫的脸色都是沉的。
这一大队人马招摇过市地抬着十大箱礼物,浩浩荡荡地来到寂云派,为首的官兵说,这是他们家将军给妹子的嫁妆。
当箱子打开,亮晃晃的金银财宝几乎闪瞎众人的眼,每一箱都是值钱的东西,有丝绸、布帛、金盘、银器,亦有元宝和黄金。
众弟子们都血脉贲张,连净风和净雷的眼睛都亮了,唯独一人例外。
靳玄黑着一张脸,额角浮着青筋。
妹子?嫁妆?他这是赤裸裸的炫耀哪,他这个下台的前夫用金银财宝来打他这个现任丈夫的脸,梁梓毅在告诉他,即便瑶娘嫁给他了,也有他这个前任夫君做后台,他送嫁妆来,就表示他的广陵将军府永远是瑶娘的娘家。
若是哪一日瑶娘受了委屈,想离家出走,他的广陵府大门永远为她敞开。
瑶娘傻傻地瞪着这十个大箱子,嘴角咧开了笑。
「夫君,咱们发财了呢,明日加菜。」
靳玄一愣,低头望着妻子,她美眸迷离,醉醺醺的模样,傻气得可爱。
人家送了十箱礼来讨好,想用金银财宝迷她的眼,但她却只想到明日可以加菜。
靳玄顿时心安了,他知道他的小女人心不大,她要的,一直都只有一处安稳的天地,可以让她种菜、养鸡、做女红,闲来无事煮煮饭、烙烙大饼,她便心满意足。
她若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又怎么会跑到他这个小院来,做个平凡的良家妇人?
梁梓毅从来不懂她,他给的,都不是瑶娘要的;瑶娘要的,只是一颗纯粹的真心。
靳玄抱起怀中吃醉可爱的妻子,威严地吩咐众人。
「把箱子入库,送些喜酒给那些士兵,打发他们回去。」
「是,师父!」
靳玄抱着妻子步入喜房,嗯……先吃吃小妻子,等她醒来后,再跟她一起去库房算算帐吧……
番外篇
番外一 抓妖龙爪手
净雷是个扒手,这职业不光彩,说出去不会得到掌声,只会换来拳头。
一堆孩子扒手中,他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手快脚快,脑筋动得更快。
身为扒手组织里的一员,为了生存,必须扒得快、扒得准,若是一日不交出所得,除了挨老大一顿打,还得饿肚子。
扒手组织是残酷的,你没用处,扒不到值钱的东西,那就等死吧。
净雷很受老大的赏识,因为他从未空手而回,每日总能扒到东西,大伙儿都很羡慕他。
但其实,他有一个秘密。
如果他今日扒不到东西,那么他就去扒老大的东西。
银子看起来都一样,谁会去注意银子的差别?所以他扒了老大的银子后,再把银子交给老大,然后得到老大的称赞。他脸上带着仰慕的笑,一转身,便嘲笑那男人的愚蠢。
他生平第一次失手,是在遇到靳玄的时候。
他以为遇到了肥羊,哪知对方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的手快,但靳玄的手比他更快,他永远记得,当靳玄牢牢抓住自己扒的那只手时,脸上的笑容有多奸诈,看得他心惊胆颤。
「坐牢还是当我的徒弟,选一个。」这是靳玄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拐弯,不罗嗦,直接而简洁。
他当时也没有犹豫。「师父。」
瞧,他多识相,直接就喊了。
喊一声师父又不会少一块肉,他还喊过老大叫爹爹呢。
于是,他被靳玄带回了寂云派,在那儿,他遇到了另一个八岁的男孩,听说这男孩是被食物拐来的。
净雷心里鄙视对方没脑子,嘴上却咧着笑。
「大师兄。」同样的,叫一声大师兄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能从对方身上割一块肉。
他从没打算当靳玄的徒弟,留在寂云派不过是因为每日有饭吃,而且这个破门派看来也不怎么样,一副随时要破败的模样,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让他想扒个东西都提不起劲。
不过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就算净雷穿上了小道士服,骨子里还是扒手。
他不敢扒师父,却敢扒大师兄。
早饭时,他扒了大师兄的烧饼;午饭时,他扒了大师兄的馒头;晚饭时,大师兄拿出自己的包子给他。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包子就给你。」
「啊?什么意思?」他装傻。
「就是烧饼和馒头啊,你是如何拿走的?我怎么都看不到?」
「我怎么可能拿大师兄的烧饼和馒头?大师兄你误会了。」他装无辜。
「我知道是你拿的,但你速度太快,我完全都没瞧见。」
切!让你瞧见还得了。净雷狡诈地窃笑,想套他的话,门儿都没有,蠢蛋!
他从没把净风当过大师兄,也没把靳玄当师父,在寂云派待了两个月后,因为不耐烦每日的操练,他偷溜下山,也因为如此,他被扒手组织老大给抓了。
老大要他重操旧业,帮他去扒元宝,还说事成后,给他一半的元宝当酬劳。
净雷不服气,凭什么他辛苦扒来的东西都要交给老大?他有一流的扒技,自己就能赚元宝。
他决定离开老大,远走高飞,因此他扒到元宝后,立刻逃走。
他毕竟是七岁的孩子,就算聪明,也抵不过老大的势力,因此他再度被抓,而这一次,老大对他生出了杀意。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当口,官差破门而入,在一片混乱中,有人背起他。
净雷靠在宽厚的肩膀上,睁着被打出瘀血的眼,认出了道士服上的补丁。
「师父……」
「当扒手还是当道士?挑一个。」
这次,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
「我要元宝。」
靳玄哼了一声。「当扒手,就算扒到元宝,那也是偷来的,夜路走多总会遇到鬼。当道士,一旦打出了名号,元宝自然滚滚而来。」
净雷再度沉默,然后说了一句欠扁的话。
「当道士也会遇到鬼……」
靳玄啧了一声,骂道:「鬼怕道士,遇到鬼,收伏便是,蠢物!」
净雷趴在靳玄肩上,他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就见大师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他旁边哭。
「师弟,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呜呜呜——」
看见大师兄为自己哭,净雷第一次觉得有些感动,没想到这世上也有人会为了他的安危而难过。
他漠冷的心里,生起了一股暖流。
「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好可怕,我还以为自己撞鬼了,真是吓死我——」
「……」净雷瞪着大师兄,一阵无语。
伤势恢复后,他又过回了寂云派弟子的生活,每日蹲马步操练,到了饭点,他照样扒了大师兄的烧饼和馒头。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包子就给你。」
他像看一个笨蛋似的看着大师兄,这一次,他没有隐瞒,直接在他面前扒给他看,手一晃,那包子就落到了他手中。
望着大师兄惊呆的表情,他等着对方震怒,等着他去告状。
大师兄吃惊地指着他。「我就知道!」
对,没错,是我扒了你的烧饼和馒头,如何?
「你果然是个练武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