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见过两位公子。」美人对两人盈盈行礼,嗓音似乎刻意压抑着,显得略微沙哑。
玉怀瑾对新来的美人没兴趣,耶律诚倒是心神一动,努力睁着迷茫的眼,略显大舌头地笑道:「美人儿,因何……戴着面纱?莫非你脸上长了、长了疙瘩?」
美人身姿优雅地落坐于榻上,摆正琵琶,嫣然一笑。「奴家相貌平凡,只有琴艺尚能酬献知音,望两位公子莫要见弃。」
「不见弃、不见弃!」耶律诚乐呵呵地笑着。「你家主人能将你派来服侍我们,可见你是个才艺双绝的……你这是预备弹琵琶吗?」
「不知这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美人儿素手拨弦,肯定是弹什么都好听的,我就不点曲了,你随意!」
耶律诚相当捧场,一旁的玉怀瑾却仍是一声不吭。
美人眸光流转,不着痕迹地朝玉怀瑾的方向望过去,见他浑没在意自己,微微敛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素手纤纤,开始拨弄起琵琶。
琴音铮铮,节奏激昂,正是一曲〈十面埋伏〉,转瞬间便将一个醉卧美人膝的温柔乡转成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手指在琵琶弦上揉、挑、推、扫,淋漓尽致地描绘着战争的场面,杀声震天,血流成河,这不仅仅是一场战事,更是你死我活的拼搏,是属于英雄的喝采,也是安抚英魂的悲歌。
玉怀瑾只觉得精神一振,体内长久蛰伏的热血彷佛都在这一刻被挑弄起来了,翻滚着、沸腾着,他的灵魂在嘶喊着,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为保家卫国,不惜豁出性命。
他想起了百年前,想起了自己的前世,想起那一次又一次在战场上的快意征伐,更想起一次又一次失去袍泽兄弟的痛楚与悲伤。
他想起了曾经意气风发,也曾黯然失落的自己。
他想起了最后的最后,自己竟不是死在残酷的战场,而是死于一场刺杀的阴谋……
玉怀瑾凛然握紧了手里的杯盏,凌厉的眸光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弹奏着琵琶的美人望去,这一看,才蓦地警觉到不对劲。
那张围着面纱的容颜,那双微敛的明眸,他彷佛似曾相识。
是她吗?
那只从北国飞来的金燕,他的王妃……
金于飞沉醉在乐音里,她唯一擅长的乐器就是琵琶,所以在想着要扮成花娘来教训一番她的傻夫君时,她下意识地就抱起了琵琶,弹奏起自己最爱的这首古曲。
好像,她前世也弹过这首曲子,在送王爷上战场前,她以此曲预祝他战事顺利成功。
那时候他听了,是什么反应呢?是欢喜得意,还是暴怒发火?又或是根本满不在乎,冷淡以对?
她忘了,想不起来了,记忆的片段在她脑海里破碎着,教她忽然头疼了起来。
一根琴弦蓦地断了,琴音戛然而止。
耶律诚正听得兴起,不免感到失望。「美人儿,如何不弹了?继续啊!」
她也想继续的,可是她的头好痛,好似有成群的蛊虫在她脑子里啃噬着,残忍地蹂躏着她的神魂。
她顿时承受不住,双手捧着头,剧痛难忍。
「美人儿,你、你怎么了?快,来我怀里,爷疼惜你……」
耶律诚看了不忍,上前想安慰,玉怀瑾却比他快上一步,抢先将佳人揽入怀中,近乎急切地拍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
「小燕子,你怎么了?小燕子!」
小燕子?是谁在唤她?
金于飞迷迷糊糊的,勉力扬起眸,望向那个正焦急地盯着自己的男人……是玉怀瑾?她的傻夫君?
「你还好吧?」玉怀瑾担心地盯着她,墨眸如海,翻腾着教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金于飞听着他略微低哑的嗓音,蓦地清醒过来,挺直了背脊,见自己半边身子倚在男人怀里,而他丝毫不避讳地勾着手臂亲密揽着,顿时勃然大怒。
这可恶的男人!搂一个外头的女人竟搂得如此自然顺手,他心里还记得自己娶了个娘子吗?分明是在挑衅她!
啪!
一记耳光划破了空气,干脆俐落地朝玉怀瑾脸上拍打过去——
「你这个登徒子,给我放开你的咸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