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妳跪我家姑娘什么意思?」小芷怒不可遏地走到她面前质问。
赵秦娘哽咽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童依瑾,「我……依瑾,请妳放了夫君吧。」
「秦娘,我的好媳妇啊,还有珊儿呢,妳可不能忘了她,她肚里也有书丞的孩子,书丞有多期待她肚里的孩子妳也知道,妳肚里是女娃,她肚里的可是男娃儿啊。」唐老夫人紧握她的手,泪如雨下。
赵秦娘喉间苦涩,她无法反驳,正如婆母说的,大夫说她这胎是女儿,林珊珊肚里的是男孩,夫君的确欢喜,还跟她说,日后他有儿有女,此生无憾。
「依瑾,请妳也放了林姨娘……」她咽下喉间酸涩,再次向她请求。
「秦娘,这话妳怎么说得出口!妳不知道原因吗?妳要姑娘放的是害姑娘的坏人,不仅算计小朱子,还要占姑娘便宜啊!」小芷气得朝她怒吼。
「童姑娘又没事,而且得饶人处且饶人,妳不知道吗?」唐老夫人出言反驳小芷。
赵秦娘低下头,咬着唇,不敢去看童依瑾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自私,可是她不能让夫君死在私牢,否则她该怎么办?孩子又要怎么办?
「秦娘,妳跟我回去!」赵焱的声音突然高高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来处,就看到赵焱挤过人潮,快步来到赵秦娘身边,要拉她起身,但赵秦娘急急摇头,不肯起身。
「我不要!哥哥,我要求依瑾放……」
「妳疯了,谁对妳好,对妳不好,妳不清楚吗,妳怎么能这样对童姑娘?」赵焱难以相信的瞪着她。
「我知道夫君不对,可是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他啊,呜呜呜……」赵秦娘还是痛哭起来。
童依瑾眼眶酸涩,也有点想哭,不提一起长大的江凤,在这异世,她就认赵秦娘是挚友,虽然她脆弱如菟丝花,但那张脸始终让她无法放下,可原来她做得再多,也抵不过赵秦娘心心念念的夫君。
赵焱看到她失望、伤心的神情,急着说:「童姑娘,秦娘现在有些魔怔,妳不要理她,我马上带她走,唐书丞跟林珊珊是咎由自取,既然有心算计,就得承担后果。」
他要将赵秦娘强拉起来,又怕伤到她肚里的孩子,一时间竟是满头大汗。
唐老夫人可没有顾忌,她用力推了他一把,若不是赵焱把手放开,赵秦娘都要跟他一起摔地了,他还没吼人,唐老夫人就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怒骂,「你想趁机做什么?谁不知你那龌龊心思,我儿子死了,你刚好可以得到秦娘!」
「妳胡说!」他恼羞成怒的驳斥。
「就是,别以为……」
两人唇枪舌剑,再加上路人的议论声,整个瑾园前面吵吵闹闹的。
「够了!全都给我闭嘴!」童依瑾咆哮道。
一时间所有人静默,童依瑾憋着满肚子怒火,看着赵焱,「秦娘不是孩子了,她肚里的孩子才是孩子,她有丈夫、有婆母,她需要的从来不是你,你就别再自作多情,惹人嫌。」
赵焱双手握拳,明白她说的都是真话,但他就是放不下赵秦娘,不只是因为爱情,还有她父母养大他的恩情。
童依瑾这一席话有部分也是对自己说的,眼下,她直视着哭得不能自已的赵秦娘,她身后的王嬷嬷及千喜想扶她起来,她就是不肯。
见状,童依瑾嗤笑一声,是啊,没求到她点头,怎么能起来?自己如今不就像个欺侮孕妇跟老太太的超级恶霸。
「赵秦娘。」她淡淡的开口。
赵秦娘一愣,睁着泪眼看向童依瑾,她从未连名带姓的喊过她,这些年,两人情同姊妹,每每她受欺侮,一定都是她挺身相助,只是自己一次次退让,一次次让她失望,直到后来,她被卖到青楼,虽然救了她,但她也没有主动去找过自己……
「妳从搬到颖桥的小院后就不曾踏出院子,如今为了妳的夫君,妳终究有勇气踏出来了。」童依瑾说着就笑了,但赵秦娘突然觉得她的笑好疏离、好淡漠,让她有些害怕。
「依瑾?」
「妳还是叫我童姑娘吧,我会放了妳要的人,但从今而后,在场的父老兄弟姊妹,包括唐老夫人、赵大哥,你们做个见证,赵秦娘的事,本姑娘一概不再理会,在本姑娘面前,也别再提及他们一家老小的事,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语毕,她向大家抱手一揖。
众人明白,她以后再不会帮赵秦娘了。
赵秦娘脸色苍白,泪眼模糊,「依瑾……」
「童姑娘……」赵焱知道童依瑾是太失望,心寒了。
童依瑾神情淡漠地看向小芷跟宁晏,「你们带这对婆媳到私牢找夏杰领人。」说罢,她转身走进院子,再不理会身后一切。
小芷臭着脸走到一脸兴奋的唐老夫人面前,斜眼对赵秦娘道:「走啊,妳们演的烂戏,我家姑娘不愿再伤眼睛看了,别在这里碍眼。」
「我……」赵秦娘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宝贵,我们不像我家姑娘,心肠软,对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付了大把时间及精力,最后还被反咬一大口。」宁晏的脸也很臭,说的话更难听。
赵秦娘哽咽,泪又流下。
「妳的眼泪对我们没效,看来……对另一个人也没效了。」小芷突然笑了。
赵秦娘就着她的视线转向赵焱,这才发现他的神情也与过往不同,她忐忑的喊了声,「大哥。」
「别叫我,童姑娘说得对,我是自作多情惹人嫌。」他苦笑着自我调侃。
她眼眶一红,「大哥……」
「妳是大人了,妳肚里的孩子需要妳照顾,妳需要学着长大,我会离开这里,赵家的一切都留给妳,不对,那原本也不是我的,以后,妳好好照顾自己跟孩子吧。」赵焱闷闷的说了这句话,转身离开。
赵秦娘直觉想追上去,但唐老夫人立即拉住她的手,瞪着她道:「我儿子还在牢里受苦,妳还跟那不知何人生的野种说那么多话做什么?赶紧去救人啊。」
赵秦娘一想到夫君,连忙又去看小芷跟宁晏,两人都已先上了马车,宁晏更是驾车就走,见四周百姓仍对她们婆媳俩指指点点,心中莫名羞惭,连忙上了另一辆马车,躲避这些充满批判的目光。
主角散了,交头接耳的老百姓也渐渐散去。
瑾园内,童依瑾步伐沉重的回到工作坊,但看着仿画,她没心情工作。
江霁要求她做到零瑕疵,可依她现在心乱如麻,绝对办不到,索性放下画笔,细细打量起这幅画作。
这幅画绝不是什么名家之作,构图更怪,在两行诗词的右下方突兀的画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认真说来,画工并不精致,甚至称得上稚拙,颇像孩子手笔,但这字却是龙飞凤舞,笔随心走,绝对是个狂草大家,以至于她无法认出所有的字,只能勉强猜出两三字。
这字与画很有可能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家伙的作品,若要说有什么特别,只能说纸张,这是用檀树皮和稻秆等原料制成的宣州宣纸,以细密均匀、经久不变色的特质出名,曾被列为贡品。
思及此,她柳眉一拧,难道又与陪葬品有关?
但就算她有任何疑问江霁也不会透露半句,从始至终,他要的从来是她的服从,多余的就不必多问。
她突然觉得可悲,没错,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啥?这一世还有前世,不都一样?她干一样的活儿,不停的干活,只有一个能聊天的闺蜜,穿越后,一个闺蜜被送到京城,一个伪闺蜜则没了,小芷跟宁晏待自己虽好,但两人总严守主仆之分,无法放在一个平等位置上交心。
这是穿越而来的她无力改变也改变不了的,最终,她还是一个人,不、不对,还有小朱子……他算一个吧?不,也不是,小朱子伤好了,一样要走人的。
突然间,她觉得心很空,身体也有点冷,她想见他,汲取点温暖也好,或者直接办了他,如果能生一个跟他一样漂亮的小娃娃,一定很萌,她也就有了家人,在这异世,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童依瑾觉得她一定是伤心到疯了,思绪混乱的往朱礼尧的屋里去。
朱礼尧仍然趴卧在床上,但身上的伤已好许多,见她神情不太好,便问:「唐老夫人闹完了?」
她点点头,突然看了床上一眼,连鞋子都没脱就上床躺在他身边,正确的说,是贴着床缘躺平。
他顿时吓了一跳,「妳干什么?」
见他这么惊惶反应,她心情更差,蛮横开口,「就是累了,想小睡一下。」
「妳在我这里小睡?男女授受……」
她大翻白眼,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后背我都看光了,也摸了多少把,你跟我说授受不亲有意思吗?再说了,就躺着而已,还是你以为我会禽兽不如的对一个后背受伤的你霸王硬上弓?我就这么饥不择食,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