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京城也几日了,自然也听了很多她的事。
十名管事表情皆异,有无措、有恼怒、有小心,但有一人直直的瞪着她,那是名年轻管事,表情看着有点恍惚,他摇摇头,似乎难以置信又看着她。
还是小芷看不过去,故意咳嗽几声,对上他的眼睛。
那名年轻管事被她狠狠一瞪,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再来的时间都是低头不语。
但也有几人觉得黑市来的小姑娘哪里会处理,有几人就想糊弄过去。
童依瑾见多识广,看过多少恶霸,这些目光闪烁的人她还没看在眼里,只是这些帐务也太多了,好在术业有专攻,她心算可是一级棒,随随便便就能点出问题,让那些管事再也不敢轻看。
但这对二房来说绝对不是好消息,过去,朱礼尧一年多在外巡视商铺,在京城的时间有限,因此这些管事报告的事务就转到二房身上。
水清则无鱼,大家多少都贪一些,二房又没啥能耐,只贪一些边边小利,但金额核算下来也不少。
但童依瑾这阵子的表现,让他们看到这些边边角角的利益即将随风而去。
拥有许久,早已认为这些钱他们收得理所当然,却从未想过这些从来就不属于自己。
他们哀怨气愤,但又能怎么办?
这一晚,月黑风高,一个重量级人物无声无息的进到二房屋子,详谈一番,再悄然无声的离去。
夜色笼罩,屋里暖烘烘的,童依瑾沐浴完,只穿了单薄寝衣,素净着一张脸,柔亮细发随意披散着,仍然美得引人注目,小芷拿着毛巾要为她擦拭,朱礼尧却看了她一眼,小芷连忙将毛巾递过去,再退了出去。
朱礼尧轻柔的为她拭发,拭得半干后,两人窝在暖榻上说话。
这段日子,两人亲密更甚,朱礼尧常常将她吻得浑身无力,瘫软在他怀里,他很想再进一步,但他总想着将两人的第一次要留在洞房花烛夜,只是不碰她又难熬,这才有明明有张大床,两人却济在暖榻上说话。
童依瑾不是古代人,但她清楚入境随俗,所以见他老憋着自己的欲望,不敢将她吃干抹净,她也心软了,当他再次提及将婚事摆上日程时便应了。
不过她没亲人,议亲这程序就免了,但纳采礼,朱礼尧坚持照规矩走。
只是对他选的黄道吉日她有些讶异,她以为他一定会选离现在最近的日子,也就是过年前的吉日,不想他却选在年后。
朱礼尧看出她的不解,开口道:「湘武他们三人正在回京途中。我们成亲,他们若不在,他们是不敢对妳如何,但我可不敢想象他们会怎么报复我。」
「回来了?」她眼睛一亮,她是知道他们去哪,又要带回什么东西跟人。
「嗯。」
「江老愿意给?人也带上来了?」她难以置信地又问。
他点头一笑,「东西跟人都带上来了,他们的能力,我不担心,只是……」
「你担心我。」两人心有灵犀,光看他蹙眉凝睇她的眼神,她就知道了。
「他们前脚离开,三皇子的人也去了水浒城,为了争取时间,他们留下不少人要解决三皇子的人,但上午收到的最新消息是,有漏网之鱼逃了,想来三皇子也已经知道出事了。」
闻言,她不像他那么担心,「我们原本就要抓他这条大鱼,才刻意说出我的身分,撒出鱼网,要收网了,应该开心。」
「但做鱼饵的人应该是我。」他神情有些凝重,宽厚的手合握她的小手。
「你做过饵了。再说了,咱们不久就是夫妻,夫妻一体,你做饵与我做饵有啥不同?何况我还有武功。」她拍拍他的大手。
他将她环抱得更紧,「接下来的日子,妳身边会有五十名暗卫。」
她一愣,抬头看他,「不需要那么多。」
他微笑,「是父亲坚持,这些事情他都清楚,他说了,妳是朱家媳妇,朱家没理由由妳一个媳妇来护卫朱家的未来。」
「我猜,明日就是决战日吧。」她的目光落到茶几上那一张烫金请帖。「三皇子赏花宴,邀你我二人出席,你就装病,我前去即可。」她已有打算。
他直视着她的眼,「让我一个男子躲在妳这小女子身后,日后我怎么跟孩子说,当年是你们娘亲护我逃生?」
「什么孩子?」她粉脸羞红。
她推开他,自己三两步的跳上大床窝进被子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睡啰。」
这两夜,这男人差点要失控了,她本来想给了,反正早给晚给不是要给,结果他自己煞车,那种感觉两人都煎熬,还是不要让情欲点火的好。
朱礼尧走近,仍俯身亲吻她额头,「好好睡。」
她看着他披上狐裘走出去,轻轻关上门,她阖上眼,呼吸逐渐均匀,沉入梦乡。
天边明月高悬,入夜的沧离院更显寂静,朱礼尧穿过长廊,进入书房,听无凛、无宇报告。
「我们的人送来消息,这两日有的人分批进入京城,全往郊区祈宁山集结。」
朱礼尧紧薄唇,三皇子设宴地点就是祈宁山的梅园别庄。
他深吸一口气,道:「动员所有人员到祈宁山。」
「是。」
一夜过后,京城便被裹上银妆。
老天爷赏脸,给了碧空如洗的好天气,一大早,京城街道马车一辆接一辆的往近郊去,朱礼尧跟童依瑾也在其中。
寒冬腊月里,三皇子这场赏花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不论是皇家兄弟姊妹,或高官贵胄的子弟皆在其中。
梅园别庄就在半山腰上,占地辽阔,漫天粉白、粉红梅花盛开,又有各式奇花蔓草相衬映,楼台亭阁、假山流水,处处可见风景,再加上前一晚的白雪点妆,登时恍若仙境。
随着马车一辆辆抵达,三皇子一身风华的与来客寒暄。
当朱礼尧偕同童依瑾走到他身前时,两人同时朝他行礼。
「久仰大名,童姑娘。」
三皇子微微一笑,见她外罩红狐大氅,内着一袭碧青色衣裙,头上只簪了简单的发饰,那双澄澈明眸透着股灵气,行走间,不似闺秀步步生莲,但风姿绰约,漂亮极了。
但思及暗卫送来的数据,他很清楚,眼前的女子虽然出身不高,但她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其实力的确不容忽视,可惜的是,今日这凤凰就得香消玉殡了!
童依瑾则大方看着三皇子,身材颀长,相貌俊逸,可惜有副黑心肝。
一些来客目光也都落在童依瑾身上,毕竟她是京城正夯的当红炸子鸡,见其清丽脱俗,他们有欣赏、有好奇,有羡慕,但眸底敛着鄙夷妒嫉的也都有。
三皇子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朱礼尧,一身藏青色锦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但自己比谁都清楚,能力非凡的他,手段心性过人,要拉拢难如上青天。
「朱少主许久未见,怎么你们京城四大少,老是缺人?」他笑问。
「京城太冷,他们南下出游,应该这两日就返京了。」朱礼尧也微笑以对。
三皇子点点头,毕竟还有太多贵客,简单寒暄后便让人引领进别庄。
朱礼尧宽厚的手牵着她的小手,两人都穿得暖,但他感觉到她的手微冰,「担心?」
「担心你。」她也轻声回答。
他没回答,但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虽是赏梅宴,但男女不同席,因此两人一左一右分开走。
男客那里有丝竹声、美人儿翩翩起舞,得以行酒作乐。
女客这边也有好茶美食,赏花之外,投壷、写诗、画图,较为静态。
不过朱礼尧与童依瑾早就商议好,为了不波及无辜,这场赏梅宴他们会提早离席,因而不过半盏茶功夫,两人各自披上大氅,向三皇子这个主人告罪,理由就是童依瑾脸红红的摸摸肚子,留下满头问号的三皇子等人即先行离去。
童依瑾私下这么说:「难道要跟三皇子说,要打你个措手不及,还是说,知道你要杀我们,我们要先逃跑了?反正走是一定要走的,管他猜想我是月事来、泻肚子或怀孕了。」
朱礼尧听到这里,差点没脸红,虽然已经习惯她什么都敢说,但偶尔还是会被她惊吓到。
离开别庄后,马车内的气氛渐渐变得紧绷,驾车的宁晏及小芷敲敲马车,代表有状况。此时,好天气也突然变天,寒风凛冽,吹起的山风拂起漫天枯叶。
童依谨望着灰暗的天空,这是为了符合追杀的气氛吗?老天爷别这么配合吧。
马车哒哒行驶,又陡然急煞停住,原来前方有一棵大树横在半路,马车无法前行。来了!朱礼尧与童依瑾对视一眼,她一手捏紧长鞭,一手紧握住朱礼尧的手。
他们不想波及无辜,但也不会傻傻的让人瓮中捉鳖!
当风中响起一阵哨声时,只见风吹草动,一群黑衣人持剑出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同时,树林里也出现上百名白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