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嗓音响起,「当然有,但总是能甩掉的。」他说得轻松,这事真没给他太多困扰,暗卫就能摆平那些尾巴。
朱礼尧每天都来,跟她聊聊朱府里的人事物,像是嫡系、旁系的族人就占了东门一整条大街,他们多是生意人,平时往来却不勤。
他又提及嫡系,从太老爷那代说起,要再追溯就更难说得清,但太老爷生了五男三女,二次续弦,但几个儿女提早凋零,原因脱不了争权夺利。
他又提到母亲生他时难产离世,父亲揪出内鬼杀了,当年他才三岁,一名长老要父亲娶继室纳妾,父亲从没点头,屋里只有两个通房丫头,那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但这么多年来也没生出一儿半女,他猜测,深爱母亲的父亲只把她们当摆设。
于是,童依瑾明白长房只有他这个嫡出长子,难怪多灾多难。
再说回朱家大宅,目前就两房,因大房没有女主人,如今是由二房婶娘掌着中馈。
说完内宅宗族,他又说起朱家的铺子。
「商场上竞争,各凭本事,朱氏从来没有吃独食,但有时候,即使留口汤给别人喝,别人也没有能力端起喝下。」
「啧啧啧,听听,这是有多骄傲。」童依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
他轻捏她的鼻子,「是该骄傲,朱氏能走到如今的境况,认真说来,都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这又太客气了,我这一路上京,可把你这朱家少主的事打听不少,都说什么心思缜密非一般人能及,在运筹帷幄下,朱氏商行的规模日益壮大,其他商行对你都要忌惮三分,称比你父亲更难缠。」
不论皇家商家,甚至升斗小民,朱氏的生意几乎全都包揽,说白的是,什么钱都赚,难怪富可敌国。
朱礼尧还说了不少朱家的生意经,见她听累了,这才歇口,不过日日替她上课总得要学费,这阵子,童依瑾也主动、被动的缴了不少。
朱礼尧很清楚自己的优势,低头攫取她的唇,火热的、缓慢的,给了她一个深吻。
她粉脸红红,开玩笑的挥挥拳头,「我有功夫,你还一次一次占便宜。」
「我来不及习武,只能以柔克刚。」他深情凝睇,这倾城一笑,日月无光,星辰失色。她看痴了眼,好吧,这就是他最大的武器,也是她最大的弱点,谁叫她爱美男呢。
她攀住他的双肩,主动吻上他的唇。
再说回朱府,当传言一出,来访的客人亲戚更多,自然是前来打探虚实,毕竟朱礼尧不沾女色,没有成亲生子,偌大家产只能由旁人来顶,这是一种共识。
不承想,他要成亲了,代表他将有儿有女,这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但前来朱府打探都没见着什么姑娘,朱礼尧还要过几天才要带回来安置。
众人把时间记上了,想着那一天一定要来瞧瞧,这几日,则想方设法的问清楚来历,毕竟是嫡系未来的当家主母,好坏可影响到他们未来权益。
又过两天,又有流言传出,这姑娘来自边境的水浒城,前些日子当地的土皇帝才让今上给扶上当了官,黑市交易由暗转明,可以预见国库每年能多一笔可观的税收。
流言还传着,这是京城四大少连手所为,其中出最大力的就是玉公子朱礼尧,听说也是为了这心爱的姑娘。
流言纷纷,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言越说越多,真假难辨。
城中一隐密宅院,三皇子一身冠服,俊美脸上却见凝重,他双手搁置背后,半晌之后,他才转身面对四个幕僚,就见他绷着一张俊颜,目若寒潭,「确定童依瑾来自水浒城?」
「流言是如此。」陈升如此说。
事实上,连陈升在内的其他三名幕僚,一听到她来自水浒城,朱礼尧又是在「外地」结识,便想到朱信恩、朱皓云那对废物父子,与三皇子几次谋划都不能杀了朱礼尧,若这个外地就是水浒城,代表他消失的那三个多月也去过那里……一想到这里,众人脸色都不好。
三皇子抿紧薄唇,联想到外传水浒城能由暗转明,京城四大少出了大力,他眉头揪得更紧,从墓陵转出的陪葬品交到中间人晋州苏家,他们是如何操作的,自己并没多加干涉,只要转换成银两即可,而最好销赃处就是水浒城。
他能想得到,四位幕僚自然也想到了,屋内顿时沉默得可怕。
三皇子黑眸闪过一道冷光,「去查清楚她在水浒城是什么身分?」不知为何,他有一柿很不好的预感。
「是。」
这一天,天朗气清,但冬天寒凉,路上行人个个包紧紧,呼吸间吐着白雾,脚步不由得走得更快。
这一天对朱府也是大日子,朱礼尧要带童依瑾现身朱府,因此这一日设了家宴,得此消息,只要不是离京城太远的族人,皆紧赶慢赶的到了朱府,齐聚一堂。
男女老少对即将入主朱府的童依瑾好奇的居多,不平抑郁的也不少。
午膳时,家宴共设十桌,朱礼尧是主人,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自不在话下,小辈们笑闹的插科打译,气氛还算热络,但眼见用餐都要到尾声了,女主角还不见人影,慢慢的,抱怨声响起。
二房朱益波、魏鸶夫妻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他们是朱礼尧的长辈,但朱益波从小什么都不如朱益安,可以说是被朱益安的优异压着长大的,个性较阴郁怯懦,对如今掌朱家商行的朱礼尧,胆子也不大,但他有一个泼辣妻子。
魏鸶看着朱礼尧,虚伪一笑,「离之啊,这是不是该派人催一催童姑娘?这菜都用得差不多,难道她过来时再另外备膳吗?」
朱礼尧神情从容,「她头一回见大家,总是慎重些,她说了,希望能好好吃顿饭,若饭前见你们,怕紧张影响胃口,又怕有人看到她,胃口变不好,索性各吃各的,再好好见面。」
嗤,想得还真多,小家子上不了台面,魏鸶等人在心里嘀咕。
朱礼尧的目光掠过心思各异的众人,「既然吃得差不多,就请大家移到另一个厅堂。」
他笑着先起身,在座的人也纷纷起身移动。
不久,一顶奢华轿子就来到朱府大门,轿夫原本想直接抬进去,轿内,却有一个清脆含笑声响起——
「我可没有那么娇滴滴。」
小芷示意轿夫停下轿子,掀开轿帘,童依瑾走下来。
由于今日朱礼尧的心上人要上门已传得人尽皆知,因此即便天寒地冻,街道两旁早已挤满好奇的老百姓。
众人一见到这天仙人儿,纷纷惊呼,「这是从边境来的,我也想去那里找个媳妇了。」
「可不是嘛,比咱们京里的大家闺秀还好看啊,也不见粗俗,朱家里几个夫人说的真不可信。」
童依瑾不禁莞尔,朱礼尧在水浒城被当猴子争看,如今来京城倒换成她了。
小芷跟宁晏相视一笑,同时想起朱礼尧在水浒城造成的轰动景象。
朱府门前立着两只雄壮的石狮,颇有气势,在童依瑾打量时,门前小厮已看呆了眼,丝毫没注意到得到消息的朱礼尧已经赶来迎接,身后还跟了几名管事及小厮。
朱礼尧见仰头打量朱府大门的童依瑾,顿时停下脚步。
她一头发丝梳髻,戴上流苏玉簪,桃腮带靥,美眸流转,一袭粉白色的缎袄,斗篷领上镶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面容美丽无瑕,率性灵动、从容不迫的气质给她添了贵气,右手腕上更戴了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玉镯。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总是清汤挂面,没戴首饰的童依瑾,已是美得出尘,可一装扮起来,只让人耳目一新,只觉得这是哪家来的名门闺秀。
此时,童依瑾也已看到心上人,她不疾不徐的走向他,再缓缓转个圈,挑个眉,「敢问玉公子,我这样打扮可还行?」
他勾嘴一笑,「貌若天仙,倾国倾城。」
「行了,再多,我怕我会太骄傲。」她俏皮的朝他眨眨眼,脸颊也不知是冷风还是他的赞美,变得更为嫣红。
他轻声一笑,伸手想揉揉她的头,但见精致发饰,便收回手,直接牵起她的手,大方的相偕走进院门。
半晌,在富丽堂皇厅堂里,引颈盼着的朱家亲戚,就见到朱礼尧带着一个天仙美人走进来,瞬间,神情丕变的可不少。
不得不说,这两人站在一起极为登对。
但近年来,要给朱礼尧说亲的各家媒人早就踏平门坎,对象非富即贵,连公主、郡主都有,更甭提那些想沾沾朱家这座金山银矿的侯伯将军等清贵之家。
只是朱礼尧皆婉拒,而他这突然冒出来的心上人,即使容貌上等,但论出身,与那些金枝玉叶等闺秀有如云泥之别,哪里配得上呢?
有这种想法的,就有多年来掌管朱家后宅的魏鸶,她是打从心里看不起这黑市来的小娘子,但看到她长得这么娇美出色,浑身还有股生机勃勃的灵动气质,不禁出乎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