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个性不同,但重情重义、护短,为好兄弟两肘插刀再所不惜,可说是比亲兄弟还亲,但要互相拆台时也同样很狠。
朱礼尧想到刚刚父亲提及他们已上门过,也知他失踪一事,眼下再见,肯定要说他几句了,他微笑着才要开口,郑湘武就开了第一枪。
「学艺不精,怪不得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是被老虎圈住了。」
「没错,怎么逃出来的?娶了母老虎换自由?」唐聿甫也开起玩笑。
「人太天真,信错了人。」这是知道无玄背叛,苏奕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唉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要往复杂面想,有人想夺朱家的掌家权,再以朱家势力扶持皇子,一旦有从龙之功,要封爵为官,享受荣华富贵有何难?」这是话本听多的唐聿甫。
「也不全是离之的错,人心隔肚皮,多年兄弟,哪知道信不得。」这是苏奕铭又提起无玄的背叛。
朱礼尧这才开口,「本想着那些旁支再蹦跶也不足为惧,却是我轻敌了。」
三人互看一眼,哟,这是心里有底,知道是谁干的了。
「是你高看人心。」苏奕铭说。
「还是赶快成亲生子,多下种,生几个儿子傍身,就不会有人老惦记着你这条命。」郑湘武话说得在理。
「对啊,想想你这位置有多招惹人惦记,瞧瞧我们,也算年轻有为的权贵,谁不想认识我们?只要坐上你的位置,等于可以跟我们这些权贵相交,好处根本说不完,谁会不心动?谁没有野心?」唐聿甫身为睿王世子,也不免被卷入争储风暴中。
说白了,他们被他失联三个多月给吓坏了,有志一同的要劝他成家。
「环肥燕瘦的美人儿都给你送百来个来,同房几次,还怕怀不上?」郑湘武拍拍胸瞠,朝他扬扬下巴,这是在赞美自己去年就多三个娃儿。
朱礼尧也明白,他迟迟不成亲,无形中滋养那些人争权夺利的野心,于朱氏嫡系不利,他的确是该正视成亲的事,只是一想这事,童依瑾那张恣意张扬的容颜就闪过脑海。
事实上,辗转回京的路上,他几乎无法不想她,也想到问她想不想离开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
他想把她带来京城,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当然,也许她不需要,毕竟她是一个那么恣意妄为的奇女子……
一想到她,朱礼尧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好小子,看看他的笑,思春吗?」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快!坦白从宽!」
几名好友从朱礼尧那几乎可以融化冬雪的愉快笑意察觉出他的变化,轮流拷问。
什么?亲了,也摸了,还睡了,这不负责任的赔上一生怎么行?
朱礼尧回京后的日子看似与过往相同,巡视京城商行,与好友们聚会——被揪着要怎么把童依瑾迅迅拐来京城。
偶尔也参加邀宴,但最多的还是处理朱家各地的商务,事情虽然繁杂,但一旦停下来,就会时不时想起童依瑾灵动的明眸,英姿飒爽的俏丽模样,又想到山洞历险时,与她并躺在冰凉地上,静静感受那无尽无声的黑。
如果没有她在身边,他是不是也一样不怕黑?
这是他极力要克服,也怕被外界窥知的弱点,如今回到熟悉的地方,还有多名暗卫在,他倒是可以测试。
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无宇跟无凛,两人却极力劝阻,他们都曾看过主子身陷黑暗的样子,像被人捣住口鼻,全身紧绷、濒临窒死边缘。
这些年,族长也曾私下派人四处搜寻名医医治,但那是少主历劫归来的心病,原因不明,纵是名医也束手无策。
今晚夜色如墨,不见星月,若是熄了烛火,那就是一望无尽的黑,他们有内力,黑暗也能视物,但少主可没有。
但朱礼尧很坚持,他们不得不听令。
他们灭了屋内烛火,并将屋外的灯笼也熄灭了,朱礼尧独处在黑暗中的寝室。
两人屏息以待,少主交代了,至少要半住香的时间,若超过了时间,他仍没走出屋子,他们再进去救他。
寂静黑暗中,朱礼尧阖上眼睛,回想他跟童依瑾踉跄摸着山壁奔逃,过火邵股窒息的黑暗并未迎面而来,他只感觉她紧紧抓着他跑,感觉到她瘫靠在山壁与他相依而坐的气息,他又想到他要窒息昏迷时,她贴近渡气,他贪婪的从那柔软的唇中吸取她的温暖……
该死的!吸够了吧?我的初吻就这么被你拿走了,半点浪漫都没有,只觉得要窒息了。那气急败坏的喘气怒叫声彷佛就在耳边,他直觉得想笑。
等他睁开眼睛,四周仍黑漆漆的,但灭顶的恐惧已无,他的确不怕黑了!
只是他高兴之余又觉得可惜,黑暗中,他夺去她初吻的神态都无法窥见。
回忆的时间比他想象更快,无宇与无凛快步进来,急急点上烛火,就见火光下,朱礼尧神态竟是从容自若。
两人不由得一怔,随即目露惊喜,「少主的隐疾是何人治好的?」
想起童依瑾那双带着狡黠的明亮瞳眸,朱礼尧微微一笑,「童姑娘,如果顺利,不久之后,她就会是你们的主母。」
他的好友们正想方设法的要成全他。
无宇跟无凛知道少主历劫时,就是童依瑾买下他,将他当下人使唤,但没想到居然也是她治好少主的隐疾。
这隐疾他们跟族长都担心被外界得知,如今治好了,少主就少了一个隐患。
第二日,朱礼尧又去别院见了父亲,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朱益安这才知道儿子回来时,三言两语的提及山洞逃亡竟漏说那么多细节,不过他也能理解,不过与童依瑾有了亲密接触,进而不再惧黑,他欣喜之余又觉得有趣,「你婶子跟叔叔拿了外面不少人的好处,要帮你找个贤妻良母,看来是要失望了。」
朱礼尧直视父亲,「儿子心里一直有她,想娶她为妻。」
「好。」朱益安含笑点头,只觉得沉癎的身体都爽利几分,这些年来,儿子身边就连通房也没有,他为他的终身操碎了心,眼下,儿子终于动了凡心,哪有不应的道理?
「你的婚事,找媒人备重礼,快快去一趟水浒城求娶。」
「父亲,这事离之自己处理。」朱礼尧表情有些不自在。
朱益安似是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不会是童姑娘没看上你?这怎么可能?」
「她抢手程度可不输离之。」他苦笑坦言,又捡了几样两人相处发生的事简略说了。
当时的经历,如今说来竟觉得好笑,原来,经历的这一切如此值得,千金不换。
朱益安走遍大江南北,见识的人不知凡几,在听到儿子描述在水浒城的许多事,莫不拍案惊奇,这小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纵然身分有瑕,但他眼界宽、心境更宽,知道这小姑娘絶非池中物,更甭提她几次救儿子于水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许以正妻是应该。
「她不愿跟你离开,这是个大问题。」他蹙眉,总不能儿子去当她的地下夫君。
「她想离开的,离之看得出来,只是得先让某人松口,湘武他们也知道,正一起为我在想法子。」朱礼尧心里已有成算。
知子莫若父,朱益安点头一笑,也明白关键人物是谁,「利之所趋,一棵明晃晃的摇钱树,怎么舍得给人?你给的利益得大到让江霁动心。」
「我明白。」
「那父亲就等你的好消息。」他拍拍他的肩膀,家里添了人,来年生个娃儿,多好。
最近的朱礼尧很忙,他有很多事得处理,很多事得吩咐,还有更多要办妥的事,而那将是日后他要跟江霁交易的重要筹码。
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几个挚友在知道他有一个亲过、摸过、小睡过,同床共枕、患难见真情的女子,都替他高兴,但童依瑾身为一棵摇钱树,要自由很难,于是众人集思广益,分配工作,再各自忙去。
一连多日,朱礼尧召见几个大管事,他们带着账簿前来,又逐个进入书房,出来时,明明入秋,天气微凉,却个个满头大汗。
这几个管事,都是在朱礼尧被传失踪时有了其他心思,交易出了问题的老掌柜。
虽然冒冷汗,但大家也松了口气,在朱礼尧手下办事多年,都知道俊雅温文的少主手段有多少,但这回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管事们离开后,无宇跟无凛走进来。
书斋内,朱礼尧坐在黑檀木宽椅上,桌上分别有两大迭小山似的账册,他放下狼毫笔,抬头看着两人。
无宇上前报告,先说童依瑾已秘密送出十幅画到不同城市的当铺,也请江霁转告那幅画的人,她做的这手自保。
江霁虽有不满,但不得不承认她做得很好。
朱礼尧点点头,真是辛苦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