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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他们有心联合起来,成为最大股东,殷家的经营权可就要换手了。”

  “不会的,即使如此殷家的股份还是胜过他们一点,我没听翰青提过。”

  “翰青?你恐怕该问你老婆一下,半年前开始萝青的名下陆续入手了公司百分之二股权,我当是夏至善送给他女儿的礼物,本来还当是好事一桩,为你添了助益,现在想想不太对劲。你好好搞清楚,今晚带你老婆回来吃个饭吧,这么久不来见公婆是怎么回事?”

  那一刹那,殷桥仿佛听见他的世界其中一支柱脚出现裂隙的声音。

  他致电夏翰青,很奇异地,不祥事件的开端通常是失序,例如拨不通电话,找不到人,留言已读不回。他找不到夏翰青,助理永远答复上司不在座位上。

  殷桥遇事再不可收拾,从不冲动失态,和冷静无关,自小如此,他总要维持住姿态。他克制自己不找上夏家询问,公司再重要,也不过是殷家众多企业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像失去全副家当那般气急败坏,再说,现在还只是猜测。

  处在焦灼状态两天,曾胖先找上他了。

  他直接到征信社听取报告,曾胖让他看了数张照片,并指着其中一张问:“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中的中年男子他不认得,中年女子他倒是印象深刻,那是夏萝青的生母。

  “何必去查她?我太太不会去找她的,她们感情不好。”殷桥不耐。

  曾胖嘿嘿笑两声。“查案嘛,得不疑处中有疑才找得到东西啊!其他人我查过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但夏小姐的生母已另有家庭,却常单独跟这个男人见面,你不觉得奇怪?”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无心猜测。

  “原来这个男人是夏小姐生母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中间分开过几年,后来又连系上,现在开了家汽车修理厂,没结婚,日子过得还可以。”

  “然后呢?”他叹口气,对不相干者的私生活实在提不起兴趣。

  “我特意开我那台烂车去让他的修车厂大保养一番,和那个男人聊了不少。他人挺豪迈的,没费我多少工夫就聊开了,大概觉得不过是萍水相逢,对我没戒心。他谈到他虽然没结婚,但以前的女朋友帮他生了个女儿,一年前嫁了。他说以前浪荡,只想要自由,没尽到什么为人父的责任,幸好女儿嫁得还不错。我说女儿对他还不错嘛,不计前嫌邀请他去参加婚礼,他说这倒没有,他和女儿没见过几次面,他只托人送了一只上好的镯子给女儿聊表心意,他可没想沾女儿的光。”

  “……”他倏然直起身,愕然看着曾胖。

  “这张近照你可以看仔细点。”曾胖滑动手机萤幕递给他,他定睛一瞧,心里即刻有了底。夏萝青特殊的眼形和男人如出一辙,唇形也有微妙的相仿处,她和夏家的格格不入不仅在性子上,恐怕连最根本的血缘都丝毫无涉。

  “不知道这讯息能给您什么样的灵感,当然还可以再进一步确认,不过或许这能解释很多事。比方说,夏小姐并不那么情愿这桩婚事,为什么她的兄长和父亲一个劲要她答应?表面上是为女儿安排好亲家,私心上则是为了夏家,夏小姐个人的感受就不那么重要了。又或者,夏小姐和夏家有不为人知的协议?您怎么看呢?”

  怎么看?近日一连串讯息似殒石群纷纷砸落,砸得殷桥的感觉像几无防备的受创地表,坑坑洞洞,尘土飞扬,瞬间看不清全景。

  “对了,夏小姐以前有没有和你聊过,她最喜欢去的地方或最想待下来的地方?”曾胖又问。

  “……”他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他现在脑海中只旋转着一个疑问——从往昔至今,夏翰青是怎么看待他这个朋友兼妹夫的?

  坐上驾驶座,宾士了数公里,他不停反刍着夏翰青的一言一行,低眉难辨的微笑,欲言又止的思忖,静默的眼神,不知何故,此时想来,全都别具深意。

  对于夏翰青始终袖手旁观他舅舅的困境,或许有更合理的解释,他是在执行夏至善的意志,这是一种无形的惩罚,惩罚他生母的不忠。夏至善恐怕是孩子大了点才知道真相,为了颜面不敢声张,所以只带了夏翰青回夏家。被遗落的夏萝青呢?小女孩成了一个诡异的存在,她既进不了夏家,也去不了生母改嫁后的新家,只能屈居于小公寓和两个老人一起生活。小女孩长大后有求于人,只能按捺性子和夏家周旋,那悬于一线的薄弱关系仅靠半个相同血缘的夏翰青,对夏至善而言,她实际上是彻头彻尾的外人。

  但夏翰青对殷家的作为呢?又是为什么? 他们是少年伴,相交逾二十年,夏翰青年轻有为,文雅持重,连半句脏话都没脱口过,他图的究竟是什么?他的事业版图? 他从未涉足过证券业,即便有心为之,何必惹业界非议从殷家着手?

  长久以来,夏翰青从不唐突直言他真正要的是什么,他说出口的都是权衡后的最好结果,他和妹妹是那么不同,夏萝青一兴起便说个不停,带着作梦般的发亮眼神述说她最留恋的地方——

  殷桥在路边煞停,对着手机按下拨出键,一接通,他说:“我想起来了,她说过她最想重游,让她最快乐最没心事的地方,是大三时参加交换学生计画住了半年的小城镇,在美国——”输入了州名和地名,他把着方向盘不动,一阵迷惘席卷而来,盘桓不去,接着车窗外的风又将迷惘吹散,平息了他满腔的激动。

  就这样吧。事情总会朝它该去的方向开花结果,无论他现在是否追根究底,藏着掖着的不会露出面貌,他可以等,况且,有人比他等得更久,他不计较多等一些时候。

  就这样吧。

  ***

  殷桥没有等太久,就在他亡羊补牢地把部门所有的缺失和错误平,亲自出马稳住了半数流失的客户后,市场上传出消息,夏家有意进入殷家的证券业体系,时机恰好在半个月后公司即将举行的年度股东会,董监事即将改选之际,据传夏家目标是获得三席董事。

  殷桥这次感到他的世界出现裂隙的那支柱脚已开始崩塌。

  他反刍着这个传闻,不再万分震慑,只有满腹疑窦。

  他被紧急召唤回殷家商议,殷桥鲜少见他父亲为公司的事如此惴惴不安过,一股愧意油然而生,尽管他未能确认自己是否就是一切变故的源头。

  “我问过夏至善了,他轻描淡写,说不过是投资方向的改变,还没想到经营权的问题,还说殷夏两家是亲家,只有好没有坏。我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翰青不简单,他们决定这么做都没知会你一声?萝青呢?她是怎么搞的都不见人影?”

  殷桥默不作声,沉淀思绪良久,方道:“不会有事的,别紧张。”

  “你倒说得轻巧,你大伯已经在问了,我怎么说?公司要有个差池,我跟你都脱不了关系。”

  “陈士敏以前是大伯想扶植的人,这次出了事他怎么不吭气?”

  “你这不是在抬杠?”

  “我说了不会有事的,他们真想出手也得顾及业界观感,大伯要是担心,大不了公司再征求委托书,至于我该负的责任绝不会推卸。”他加重了语气,怒意勃勃从沙发直起身。

  “你能负什么责任?”他父亲脱口反讥。

  父子凌厉对望,这是有生以来他们第一次怒目相视,殷桥牵动嘴角,忽然笑了,他自嘲道:“自己人都这么想了,难怪外人不把我当一回事。”

  匆匆越过客厅,他母亲从餐厅快步走出拦住他,“你跟萝青没事吧?”

  “没事,别多心,再过一阵子不忙了再带她回来。”

  “那留下来吃饭吧,你妹妹等一下要带男朋友回来,你也帮个忙看一下人怎么样,好吗?”

  他拥抱了母亲一下,笑道:“我还有很多家务要做。还有,我连自己认识二十年的朋友都可能看错,何况监定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别了吧!”

  殷桥没有留下,也无心到任何一个酒吧买醉,他从不买醉,以前不需要,现在则想保持清醒。

  他回到空荡荡的屋子,先到浴室提了脏衣篮,倒进洗衣机清洗,再拿拖把拖完一整间屋子的地板,回头收拾所有垃圾桶,分类,将垃圾拎到地下楼集中处理处,一路上和他不熟悉的巡逻管理员及住户打招呼。

  他做着夏萝青每天在做的事,感受着她的感觉——她纤瘦的躯体盛载着一堆他人施加的重负,却必须如常生活,应付她不擅长的应酬,还有抵抗殷桥。

  越说得没错,无论卓越爱她与否,她极力拥抱卓家多年不放,只因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家该有的模样。

  你们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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