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桥不过问,如常与她谈笑,持续隐蔽两人亲密关系的游戏。是的,他私自将此当成夫妻间的情趣游戏,所以他不介意她的理智在清醒时抗拒他,他等待她自行发现这个事实,这等待无限刺激,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知晓时的模样。
不出所料,她归家那天半夜再次闯入他的卧房,如入无人之境熟悉地倒头躺下。他托着脑袋好整以暇端详她,忽然兴起了揭穿的念头。
他尽情撩逗她,为所欲为地与她云雨,激烈的结合动作几度令她无措地睁眼,他下意识以掌捂住她双眼︵后来他才知晓她当时的状况是视而不见的︶,俯看她无助地低喘呻吟,得到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最后,他行使了一点小恶趣,在她身上几个私秘部位留下了鲜明的吻痕,让她清醒后无法自圆其说的证据。
但这一次殷桥猜错了,第二天,夏萝青消失了。两周后,她传了个简讯给他——
“殷桥,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喜欢你。”
她没再回来。
***
殷桥本来是猜对的,夏萝青还能去哪里?
除了看精神科,她就窝在朋友公寓,不服药,她的春梦便消失了。春梦消失,虽然恍然若失,起码生理上所有的不对劲都停止发生了,她可以好好面对自己,再来想想,想想爱上殷桥,她的人生该面对哪些风险?她是否承担得起那些风险?
出门前着装完毕,她对好友玉洁道:“过阵子我把家里衣服整理一下,再送到你店里,麻烦你帮我处理,都只穿过一次,卖价由你定。”
“你不缺钱了,干嘛又想卖衣服?”玉洁大为不解。
“以后穿那些衣服的机会不大,我平时穿得简单,放在衣柜里也浪费。”
“那些都是你老公买的吧?你不怕他不高兴?”
“他记不得这些事的。”她说完,立刻想起他第一次带她应酬前,递给他为她新购的一件昂贵洋装,以戏谑口吻对她道:“缺钱向我要,别又拿去卖了。”
她的衣柜挂满了只穿了一次的新衣,套上防尘套后从此不上身,因为殷桥每一次带她出门应酬前一定送她一套新衣,她曾经央求他:“拜托别再买了,根本穿不完,你几时见我没事穿这些?”殷桥哂答:“你在家怎么穿我一点不介意,你想光着身子也行,但殷家那些女人眼睛利得很,任何衣服你多穿一次她们都一清二楚,别给人机会制造闲聊话题。”
她无从拒绝,于是那些美丽的衣衫逐渐充斥着她的衣柜,每一件都是殷桥不当一回事送的,如果她很当一回事的囤积,泛滥的不只是衣裳,还有她挥之不去的殷桥的漫不经心。
“你要去医生哪里?”
“嗯,有人取消预约,护士问我愿不愿意早点去,我晚一点直接到店里找你。”她穿上鞋准备外出。
“小萝,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玉洁忽然启齿,“你只要吃了药,就会有怪事发生,有没有可能,其实你的体质不耐受药性,出现了梦游症状?”
“梦游?”
“是啊,昨天我店里一个老客户跟我聊到的,她本身就有这种症状,只要吃了药,经常半夜起来把冰箱里的东西能吃的全吃了,醒来什么都忘了。或许你真的梦游了,以为那是梦,我昨天上网查了资料,这种副作用很常见,你之前身上那些瘀痕,是不是该问一下你老公,会不会你们真的——”
“不会的。”她虽震惊,仍斩钉截铁否认,“他不会不告诉我。”
“……”玉洁面露迟疑,“好吧,就算你认为不可能,你的医生也该提醒你有这种可能性才对啊,也许你根本不适合吃安眠药。你看,你在我这里不吃不就没事了?”
她止不住惶恐,在捷运上用手机查询医药资料,一列列秒速输送到萤幕上的相关资讯目不暇给,她匆匆阅读了几则医疗报告后放弃了再点开其它条目。
当初为何没想过查索这方面的资讯呢?就算要日感官的作痛和没来由的倦怠提醒着她,甚至身上最后出现了暧昧的瘀痕她一概盲目地解读为心理作用一一不,是医师领地朝这个方向解读的,她欣然接受了这项令她好过的解读,因为若是心理作用,医师可以为她解惑,但倘使真发生了梦游,殷桥为何不露半点口风?而且她确实是在自己房里醒来的。
恍神中,她提早到了医院,走在长廊里,迎面而来的熟识护士朝她挥手,她挤不出笑容,脚步匆促中险些颠颐。待她发现走错了方向她已经置身在陌生的走道上,不知东南西北。往左侧门扇上的牌示察看,是医师办公室。
她转回头,朝来时方向迈步,不意警见了前方廊柱旁的熟悉侧影,是她的主治医师。她欲上前攀谈,发现医师正与站在廊柱后的一名男子谈着话,她立时止了步,同时望见了男子的脸,震惊再度席卷而来一一般桥为什么在这里?他也来看同一个医师?他好端端的何必就医?
但慢着,那笑语间的热络,显示着彼此的熟稔,两人过近的说话距离,不是一般医病常见的姿态,医师绽放的妩媚笑容,这段就诊期间她也从没见识过。殷桥不是来看诊的,这里也不是门诊的地方。
夏萝青低下头,在其他行人身影的交错中,快速越过他们,奔跑至下个楼层。
数个画面猛然从记忆库中跳脱——婚前和鮟鱇鱼先生在餐厅用餐,她越过殷桥,殷桥和一名陌生女子约会,女子低着头用餐,她无法一览全貌,只感觉女子气质独特。
她在转角处站住不动,努力回溯那名女子的前额眉宇,和医师低头书写病历的模样对照,脱下白袍的她,韵味截然不同但相仿的面部线条,同样的一副珍珠耳环,提供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一一医师和殷桥是旧识,且是关系匪浅的旧识,而她育向殷桥的旧识倾尽了不可告人的心事,她还能有多囊!
她倚着楼梯扶手,不知僵立多久,脑袋断电至少有一刻钟。
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她拨出一个号码,对着另一端的声音道:“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第八章 他不是王子,她不是公主(1)
“所以,您之前所谓夏小姐是个骗子,指的是——不告而别?还是她让您损失了什么?”曾胖搔搔脑门,小眼盯住他。
“……”殷桥嗒然,完全搁下了碗,食欲全失,谈兴也淡了。“就当我那时候情绪不好口不择言吧,麻烦你尽快找到她。”
为何轻言夏萝青是骗子?她连哄他都不愿意啊,平时和他说话,无论语气或是请词用字连点糖粉也不撒,更别说以柔媚娇憨的表情向他索求任何东西。她在屋子里住了一年,房间摆设和她初到时没两样,只添了衣柜里的新衣,且还是他主动赠予的。她没开口要过一块钱,走之前将户头里的生活费分文不差地汇还给他,十足十把他当成银货两诊的房东,而非室友。
若说承诺,他们之间最接近承诺的对话,是他半嬉闹半要胁式的交换条件,他对夏萝青说:“小萝,你得试着对我好。”,那么他可以不回应何伶的暗示。当时她抿着嘴不肯轻诺,两手背在身后看着地板,不甚甘心,微乎其微地点了头。
至少她点了头,让他以为可以和她就这样生活下去。能多久?他没有担忧过,每天傍晚,只要想起回到家就能看见她忙碌穿梭在家中的身影,心头便无端淌过暖流。她让他以为这画面会是恒定的,但她却轻易离开了他,没有女人如此对待过他,胆敢把他的心悬吊在抛物线顶端后,旋即中断,往上或往下都失去了线索,无以为继,所以,她怎么不是骗子?
开了张支票给曾胖,殷桥离开了征信社,开车直奔殷家老宅,一进门,和各路亲戚一一问候完,直接奔上二楼,对着按摩椅上的殷家老太太咧嘴露出逗弄的笑容。
“三催四请才肯来,你是真忙还是懒得看我老太婆一眼?”老太太面露悻然。
“真的忙。”他吻了老太太的额心一下,握住对方布满老人斑的手。
“你老婆也忙吗?”老太太精利地瞄他一眼。
“不忙,但您老是不饶人家,她不想惹您不顺心就不来了。”
“我这不是为了你吗!”
“我知道,所以我没怪奶奶啊。”
“你知道我是从不管人家说什么的,谁让你不好过我就让他不好过。”
“奶奶想太多了,您信不过我吗?我们很好。”
“那你皱什么眉头?”
他不由得怔了怔,嘻笑道:“那也和她无关啊。”
“你是真喜欢她吧?”
“哪来的怪问题?不喜欢结什么婚?”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要真心喜欢她就完全收心吧,不然你留不住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