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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朝一日自己若有办法,一定要让这对夫妻下大牢,简直可恨。

  握着外婆的手,想着七岁时让外婆带回这个家,当时自己还病重,老人家日夜都在旁边照顾,等到身体好了,老人家给她煮饭、给她洗衣,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夏天时,祖孙一起在屋外乘凉,沿着篱笆种有豌豆,夏日时就摘豌豆,吃不完的就送给牛婆子、钱婆子。冬天时祖孙坐在炭盆边烤火,外婆给她的袄子重新塞上棉花,鼓鼓的、暖暖的,像外婆的怀抱,永远那样舒服……

  第四章 好好的,少哭,多笑(2)

  “田婆子。”里正的声音传来,“你怎么样了?”

  跟在里正后面的还有牛婆子、牛大、田大郎、倪氏,以及走在最后的苏子珪。

  牛婆子一脸气愤,“还能怎样,被这两个不孝子媳气得都病了,里正,你快点抓这两人去坐牢。”

  倪氏强装镇定,“我们哪有做什么,只不过来尽孝道,婆婆身体不好,怎能怪在我们身上。”

  田大郎总算还有几分良心,“娘,您身子还好吗?”

  田婆子苍老的脸,失望又无奈,但怎么说也是自己怀胎十月、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往日历历在目,小娃怎么学吃饭、怎么学走路、怎么扑到自己怀中撒娇,以前真的是很可爱的,要不是倪氏怂恿……唉,不想了。

  就算是自己被气病了,也还是不忍心对他做什么,女儿跟丈夫早死,她只剩下这儿子跟外孙女了。

  田婆子开口道:“我不行了……请里正给我做个见证,我走后,丧事让儿子媳妇办理,得哭我七天七夜,若能做得到,这房子就归他,若做不到,我这房子就送给里正。”

  里正眼睛一亮,倪氏却连忙往前一扑,“当然做得到,婆婆,这简单,我绝对给您办得十分隆重。”

  向清越忍耐不住,伸手就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外婆要长命百岁的。”

  倪氏白挨了一下,但想到老婆子当这么多人的面说要把房子给自己,那么就算向清越想夺也夺不走,心里乐着呢,便不计较被打的事情。

  “我屋子里共有十五两的存银,这些都给我的越丫头。”

  倪氏睁大眼睛,十五两,心里想要于是连忙说:“婆婆,越丫头呢,我会趁着热孝给她说一门亲事,十五两可不是小数目,还是留给我跟大郎吧,我们的大儿子今年也十四岁,过两年就要娶老婆了,老二、老三也都跟着,这十五两,给他们三兄弟办亲事刚刚好。您就别想太多了,当然,我不会亏待越丫头的,我以前没用的嫁妆都给她。”

  牛婆子呸了一声,“不要脸!”

  “婆婆,您就把那十五两给我们吧。”倪氏还在不屈不挠。

  田婆子却是不看她了,“我养的鸡全部给牛婆子。牛婆子,晚点你就让牛大媳妇来把鸡抓过去,这么多年老姊妹,多谢你啦。”

  牛婆子眼睛一红,“老姊妹,你怎么这样糊涂,房子给了这两畜生,鸡给了我,越丫头怎么办?十五两银子可吃不上一辈子啊。”

  田婆子笑笑,“苏、苏少爷。”

  众人意外的看着田婆子,奇怪她怎么会喊这个暂住的人,但此刻又不好发问,只能看着苏子珪走到床前。

  苏子珪跟田婆子相处几个月,感情也有了,此刻看到老人家一下子精气神全无,心里难过,“田婆婆若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

  田婆子脸上露出喜悦神色,“求你带越丫头回京,给她一个名分,对她好,让她可以

  在你身边安身立命……越丫头的爹是个秀才,也教过她读书写字,说起来也算书香之后,当个姨娘不会辱没你的,我、我求求你。”

  苏子珪点头,“好。”

  田婆子露出放心的笑容,又对向清越招招手,让她过来,“苏少爷人很好,以后会好好的,你跟着他,下午就启程。”

  “外婆,我不要,我要照顾您。”

  “不用,你把衣服,还有你爹娘的牌位拿着,就跟着苏少爷上路……里正、牛婆子、牛大,你们给我做个见证,是我把孙女许给人家做妾,让她现在就走,她……不是她不孝,也不记她不知道羞耻,给我、给我做个见证。”

  牛婆子心里难过,“知道了,越丫头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以后若是有人说她不对,我第一个不同意。”

  “谢谢你啦,老姊妹。”转头又跟向清越道:“快去收拾。”

  向清越只是哭,不愿意。

  刚开始只是呜咽,后来哭出声音,跪在床边哀哀凄凄。

  苏子珪拉了她起来,“快中午了,去厨房煮点东西给田婆婆吃。”

  倪氏道:“这位什么少爷,我婆婆刚刚说了,让你带着越丫头马上走,你都没听见老人家说话吗?”

  “我又不姓田,何必听她的话?”

  倪氏噎住。

  “我姓苏,刚刚田婆婆已经把清越许配给我,所以她是我的人,我现在命令她去煮东西给田婆婆吃,并且命令她住在这里照顾她自己的亲外婆——田婆婆老了、病了,人糊涂,说话不算数,我祖父是大行台尚书令,官拜二品,父亲是国子司马,官拜从四品,真正的官宦世家,我是前年举子第四十八名,也并非白身。现在我要问问,在这个屋子,是我大,还是你们谁大?”

  众人都晕了。

  倒是里正,他是秀才出身,知道这个苏公子说的都没错,想想他气势惊人,而且路才一修好,马上就往外去县府要联络家人,说不定真是那个大行台尚书令的孙子,自己不过一个小小里正,哪得罪得起。

  于是陪笑,“当然您大。”

  “房子什么的我都不会要,我就跟清越在这里照顾田婆婆,只要她身体转好,由我一并回京城,也不占你们便宜。”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田大郎跟倪氏说的。

  田大郎听不出这是讽刺,倪氏更是喜孜孜,“这可是你说的,那婆婆,您可得快点好起来。”

  田婆子昏迷了。

  苏子珪身上还有六十多两,加上田婆子的存银十五两,由牛大帮忙陶腿,花大钱去县城请了高明的大夫。

  那大夫据说还跟个御医学过,但一看就说田婆子不行了,就这几天的事。

  向清越眼泪没停过,短短几日,整个人小了一圈。

  苏子珪心疼,但也知道这种事情劝不来,他自己都这样难过了,他不敢想像向清越有多难受,唯一的至亲哪……

  田婆子熬了几日,在一个下午走了。

  回光返照似的清醒,摸了摸向清越的脸,“乖孩子,可得好好的活着,不要去跟你舅舅跟舅母计较,我当欠了他们,这辈子还干净,来世就互不亏欠。你也是,这些都是不高兴的事情,忘了。”

  向清越含着眼泪点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外婆看着你呢,得好好的,少哭,多笑,嗯?”

  “我知道。”

  田婆子说完这几句话,就咽了气。

  向清越嚎啕大哭,正在厨房熬药的苏子珪听到声音连忙跑过来,只见她泪痕满脸,哭得停不下来。

  “外婆、外婆走了。”

  他抱住向清越,“我在呢。”

  “外婆,我的外婆……”

  “外婆肯定不要你这样哭的。”

  “啊……我的外婆,我……外婆……”

  苏子珪紧紧抱着她,向清越哭了好久、好久,到后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就是一直、也中空空的,血肉剥离般的痛。

  原来死别是这般滋味。

  原来失去一个人,心里会像掏空一样难过。

  她记得爹刚过世时,向家几个大人来家里,你推给我,我推给你,大家都不愿意收留她这个多出来的重病孩子,后来大伯说有户人家在找童养媳,不如就把她给了那户人家吧。

  向清越害怕极了,她知道童养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求大伯父把她带回家吧,大伯父说家里都是儿子,不方便;三叔父说自己穷,实在没办法多养一个人;四叔父说没办法,家里没多余的地方。

  明明都是过得还不错的人,面对兄弟遗孤的苦苦哀求,突然每个人都有万般不得已,后来拍板,就是童养媳,至于给哪户人家,看看对方愿意出多少银子,一般来说,童养媳大概可以卖到三两银子,到时候三兄弟一人一两。

  三叔父说嘿,这样不错,听说县城的天香楼有一两的席面,他想去吃吃看。

  这些,就是他们向家的亲戚,不但不同情她丧母丧父,还想从她身上榨出银两,好去县城吃酒席。

  后来是外婆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说如果向家不养,她田家养,向家各种刁难,直到外婆拿出三两银子这才说一切好商量,她就这样被带回小瓦房。

  父亲过世后就没人管过她,已经十几天没洗澡,也没什么吃饭,外婆去挑水、烧水,把她洗个干净,又煮了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配的只有一点腊肉跟咸菜,但她还是吃得很香,外婆和蔼的换着她的头说“慢慢吃,厨房还有”,她吃得直打嗝,外婆摸着她圆滚滚的肚子,说她是小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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