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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牙儿,别玩水。”都几岁了还这般调皮。

  突被喝止,苏明月面上发烫的讪笑,悄悄收回伸出窗外,接着屋沿滴落雪水的手,水从手心滑落,感觉有点冷。

  没人发现她打了个冷颤,但背向她的男人却毫无偏差的捉住她接水的手,往前一拉,两只微凉的手被温热的大掌包住,她水嫩的桃腮一点点深红,有些难为情的扬唇。

  但是卫海天还是没看她,似乎脑后多了一双眼,盯着她一举一动,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动作,都落在他眼中,她不必开口他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上一次的绣品卖得不错,依照我们的合约我抽走三成酬金,剩下的七成是你们的,你数数数目对不对,别说我不仗义少给了你。”

  胖胖的朱东家拍拍有肉的肚子,呵呵的笑声十分雄厚,雅间外的人都能听得见。

  “朱东家是何许人也,岂会占我们这点便宜,要是信不过你又怎会交给你全权处理?我娘子的绣技独树一格,相信走遍大江南北也找不到第二个。”

  好汤不怕众人尝,好酒千里闻香来。

  “那倒是,苏大娘子的绣品真是难得一见,我一敞开来看都惊艳了,乱针、平针、挑针处理得恰到好处,一朵牡丹绣得栩栩如生,连叶子的纹路也唯妙唯肖,彷佛一起风就要飘动。”

  这是真正懂刺绣的行家,配色上更是无懈可击。

  “没什么,只是小小的爱好,我初初拿起针线刺绣时,还有人取笑我那是一朵被牛踩过的牵牛花,明明是朝阳花……”她看了某人一眼,意指他没眼光。

  “朝阳不就是牵牛花,哪有说错,而且你那是一朵吗?根本是片,我还是怕你哭才说来哄你的,结果你非要我认错,说我黍菽不分,看不懂你的刺绣。”卫海天装着嫌弃,但眼里却是满满的鼓励和疼惜。

  “你本来的眼睛就长歪了,我绣了一只喜鹊你非说这只山鸡长得很喜气,就是尾羽长了些。”她忍不住要抱怨,与不懂剌绣的人对话,那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跟对牛弹琴没两样。

  “喜鹊我见过,不是你绣的那样子,而且没有那么长的尾羽,那是山鸡,你年纪小绣错了。”在刺绣上她很有天分,不到一年就绣得有模有样,“竹报平安”是她绣给他的第一件绣品,就在他的衣袖上,他怕弄脏了老舍不得穿。

  谁知那件衣服后来穿在他弟弟身上,那是他第一次发火,顶撞他亲娘,见弟弟不肯把衣服脱下来还他,他一赌气把袖子撕了,他娘为此打了他一顿,骂他没兄长的友爱之心。

  “我没错,我娘给了我一本绣图册子,上面的喜鹊就长那样。”她照图绣的,不会有错。

  “册子画错了,所以你也绣错了,下次我捉只喜鹤让你瞧瞧,眼见为实呀!娘子。”卫海天取笑她指着狐狸说黄鼠狼,光凭想像哪会得到真实,总要亲眼看看才是。

  “谁晓得你捉的是不是喜鹊,说不定山里捉只鸟就来糊弄人。”

  “我是这种人吗?娘子太瞧不起人了……”唉,他有必要洗刷冤屈,在山林间长大的又岂会不识禽鸟?

  “哎哎哎,你们贤伉俪太过分了,怎么能在孤家寡人的我面前打情骂俏,这不是太伤人吗?”朱东家笑着阻止他们的胡闹,捉起烧鸭的鸭腿大口地往嘴里放。

  人会胖不是没有理由,一桌的菜有一半进了朱喜的嘴巴,无底洞似的胃尚未填满,他又叫了好几道大菜。

  “我们是在吵架。”苏明月强调。

  “对,越吵感情越好,床头吵、床尾和,是不是呀!娘子。”他轻枢了她手心一下,似在调情。

  “我是懒得理你,跟不懂刺绣的人谈刺绣真是痛苦。”她假装和他呕气要抽回手,可他怎么也不肯放开,叫她气恼在心。

  “极是、极是,苏大娘子说得对,我和你相公谈绣品,他只问卖了多少银子,俗、俗气、真俗气,这人一身铜臭!”朱喜乐呵呵的指某人市侩。

  “话不是这么说,有钱才是大爷,无钱什么也不是,娘子辛辛苦苦的刺绣不就是为了多赚些银子,以后我们还要养孩子呢,钱从哪里来?”大俗即大雅,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卖绣品也是发财起家的一条财路。

  什么孩子,又胡说了!又羞又恼的苏明月往卫海天手背上一掐,但疼的人是她,他皮厚得抬不动。

  “嗯嗯,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小夫妻俩刚成亲,是该攒点银子准备养孩子,有钱不是坏事,一文钱却能逼死英雄好汉。”这小俩口真相配,郎俊女俏、一对佳人,改日讨杯喜酒喝。

  卫海天不服了。“朱东家,你是哪一边的,谁开口你都说好,你的原则和人品呢?”

  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欸,夫妻间的事哪有对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打破碗碟踹破锅还不是同盖一床被,你们年轻人还不懂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吵吵闹闹不相让,到最后陪着你的还是身边这个人。”他边说又挟起猪蹄子啃,啃得满嘴油也不怕人笑话。

  诚如他给自己下的注解——能吃就是福,人生短短几个秋,何必去想祸福与共,吃饱了、喝足了,且看今朝。

  “嗯,朱东家这番话如雷贯耳,叫人长了智慧,从今尔后我会让让娘子,她说喜鹤就喜鹊吧,绣在布上又不能烤来吃,我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娘子欢喜不?”

  他假意退让,实则还是占便宜,白嫩的小手被他左翻右揉,全给摸遍了。

  “你依然觉得是山鸡吧?”

  表面上都她说得是,实际上拐着弯——瞧!这是我的傻媳妇,别怪她傻。傻得有意思,还能斗斗嘴。

  他刚要点头,随即果决的摇头。“山鸡飞不远,是喜鹊,它往哪儿飞哪儿就见喜。”

  “说得没错,哪儿有喜就有喜鹊,喜鹊一飞飞到江南去。”打了个饱嗝的朱喜顺着话尾往下接。

  “江南?”去得有点远。

  “是江南。”他重重的一点头。

  “巢里的小鸟呢?”一只只淘气得很。卫海天若无其事的说。

  “小鸟飞不了,当然在巢里。”你别老让我査这些,脑袋瓜子都快挂不住了,太危险了。

  “喜鹊去江南报喜?”老朱,你欠我一条命,得还。

  “查他爹的死因。”孝子呀!老子都死了好些年,儿子还念念不忘找出当年的凶手。

  卫海天一听,眉头择成山。“不是早就确定了?”

  “那是官方说法,谁晓得是谁放出的烟雾弹,还有人说是皇上指使的。”真是各说各话,却没一句真话。

  “荒谬!”那时皇上正是用人之际,岂会自断臂膀。

  “你认为荒谬,却有人信以为真,若是本事好到能直取帝王首级,那他不会成为上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人的想法,以己度人。

  “他信了?”他指的是欧阳锦,锦风堂堂主。

  “一半一半吧!不然他也不会去了江南。”事隔多年还能查到什么,当年知情的人都死了。

  欧阳锦的父亲欧阳西城死于江洲河畔,一处叫“秦岳楼”的地方,那是文人雅士最爱品文论诗的楼台,高五层,登高望远,能一览江洲湖光山色,河上的画舫更是寻欢作乐的好去处。

  众人只知欧阳西城为了救一名十岁男童而死,男童不知去向,若还活着,则与太子赵青壁差不多岁数。

  “愚蠢!”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传言置国家大义于不顾,他爹多年的栽培全白费了。

  “是愚蠢,却也是人之常情,他这辈子最崇拜的人便是他父亲,可是人却死得不明不白,换成是谁也想追根究底吧?”父子、父子,血脉相连,岂能轻易割舍?更别说若父亲死因指向皇帝,谁还肯替杀父仇人效忠?

  “另外那几只虫子呢?”指的是阿拉汉和杨大成等人。

  “成王府。”剔着牙的朱喜喝着香片漱口,他又盯上裴翠如意卷,吃不下可以带着走。

  “成王府?”怎么会是成王府。

  成王赵理是当今皇上的亲叔父,也是从未离京的藩王。

  “非常讶异?”他拍着肚子笑。

  “非常讶异。”一个令人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我也很讶异,但是更叫人如吃了死苍蝇一般的恶心的事是,成王的一名小妾竟是魏相的妹妹,亲妹妹,与宫里的岑妃是异母姊妹,不过从小寄养在一名小吏家。”

  是小吏的儿子想娶那位妹妹为妻,此事才爆出来。

  “皇上知情吗?”竟一环连一环,枕边人、大臣、国亲、外敌……千丝万缕、牵扯不清。

  朱喜哈哈大笑,“不就等你去说嘛!大娘子的绣品可说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若能把它送进宫里,可说是身价百倍,你自个儿想办法打通内务府,我只是一名商人,帮不上你的忙。”

  “朱东家客气了,谁不知道你在京城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经营的玲珑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你肯为我们美言几句,四六分,你四我六,这利让得我快滴血了。”卫海天表现出一副贪钱样,可是为了赚更多的银子不得不让利,舍小钱、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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