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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她搂着薛文澜的肩膀,又是心痛,又是感动,哭得停不下来。

  薛文澜只是轻轻拍她的背,“没事,什么都不要紧,能活着就好了。”

  后来才知道,是文富郡主家里放过年烟花,烟花乱窜,结果烧了附近几十间宅子。薛文澜本来是陪母亲吃过年夜饭后,想过来给孩子压岁钱,结果却看到冲天烈焰,春分跟夏至灰头土脸的簌簌发抖,两人是刚刚被人救出来的,春分整个人都懵了,双眼呆滞,夏至神智比较清楚,说大小姐晚上喝了酒,早早上床睡觉了,小少爷跟小小姐回宋家,不在屋内。

  但这时火焰巳经很大,再英勇的邻居也不敢救人。

  薛文澜却想都不想就冲了进去,他也怕火,可是他更怕没了宋心瑶。

  他从小喜欢的,好不容易娶到的,中间历经波折,他们正在慢慢修复彼此的关系,他绝对不能接受这时候宋心瑶永远离开他。

  只能说老天对他们还是不错的,烧伤归烧伤,但都留下了命。

  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好。

  已经亥正,过年客栈不营业,宅子又烧了,所幸薛文澜今日是驾车来的,于是马车直接往南去,进入宋家所在的春树巷。

  宋家今天晚上所历经的太多,先是失踪十几年的宋有禄光着头回来,等晚一点,都要睡了,没想到又有人敲门,一打开,是被火燻黑的大小姐跟前姑爷。

  全嬷嬷吓死了,赶紧一路嚷回去。

  汪蕊原本已经在哄薛自珍跟薛宝珍睡觉,一听嬷嬷讲“小姐被烧伤”,哪还有不心急,让牛嬷嬷看着宝贝外孙,赶紧出来就见女儿一脸狼狈,满身黑,还散发炭味,薛文澜更惨,半张脸跟脖子都起了水泡,手背上也都是水泡。

  汪蕊一看就心疼了,“怎么了?唉,心瑶,你这是……”

  汪蕊没说完,整个人瘫软下去,宋心瑶脚伤走不动,倒是薛文澜一把把汪蕊拉起来,“表舅母,我们没事,就是宅子烧了,现在客栈也不开,我想想还是先回宋家妥当。”

  春树巷出去,就有间专门看外科的医馆。

  汪蕊晃了晃,虽然紧张,但毕竟当家太太多年,赶紧吩咐起来,“快点,去把欧阳大夫请来!辛嬷嬷,去把书兰院整理一下,烧水让小姐跟薛大爷洗洗。”

  书兰院是宋心瑶婚前住的地方,婚后就落了锁,待去年十一月她回京时,因为常常回宋家小住,又开锁了。

  本就干净,只要把房间整理一下就可以。

  水一碰到手背的火伤,那是钻心的疼,宋心瑶今天差点没命,现在有点后怕,想到薛文澜那样冒险进来救她,眼眶又红了,以后她都不跟他闹脾气了,死里逃生,她想跟他好好过下去。

  等梳洗干净,辛嬷嬷也已经把欧阳大夫请来。

  宋心瑶的手背是浅伤,脚踝不严重,不是骨折,但最近还是多休养好。

  至于薛文澜,他洗到一半就痛昏过去了,是小厮替他穿的衣服,现下躺在宋心瑶的床铺上,脸色潮红,呼吸有点快。

  看到了薛文澜,欧阳大夫脸上出现了比较凝重的神色,“这位大爷的水泡千万不能弄破,我等会开药,内服汤药一天两日,药浴一天一次,我这药膏不多,大概只够擦两天,我调了再送过来。”

  宋心瑶放了心,没有生命危险就好。

  不过……

  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欧阳大夫道:“这位大爷以后脸上跟颈子都会留疤,这是没办法的,老夫医术有限,医不了这个。”

  宋心瑶心想,疤痕不过小事情,只要人没事,什么都好商量。

  男子汉大丈夫,薛文澜又不是靠着皮相考上进士的,容颜有损有什么关系,男人重要的是肩膀,不是脸。

  “欧阳大夫。”宋心瑶开口,“您回去把东西拿齐了,这阵子先住在我们家可好?诊金我们会加倍给您,求求您了。”

  欧阳大夫想了想,“行,我回去准备准备。”

  宋心瑶松口气,“谢谢您。”

  “大小姐客气。”

  宋心瑶坐在床沿,心想,他先昏过去也好,自己一点伤都痛得不行,他的水泡面积这么大,肯定疼入骨髓。

  薛文澜,你快点好起来,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依着你啦,你说好不好啊……

  汪蕊是睡不着了,心想反正也醒着,不如陪着女儿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辛嬷嬷过来,一脸不屑,“大太太,那个薛太太来了。”

  见到宋心瑶奇怪的神色,汪蕊道:“大年夜的,文澜出来后就没回家,家里人肯定挂念,所以我让人去通知她了。”

  “母亲大度,女儿还要跟母亲多多学习。”

  “我是看在文澜救你的分上,不想跟她计较了。你也不用心梗,就当上辈子欠了,这辈子来还债,这样来生就互不亏欠。你若不想看她就去内室休息,母亲来应付她。”

  “怎能让母亲替我出头,母亲去睡吧。明天大年初一,各家亲戚都会来,您有得忙了,得休息。”说完就喊,“遇凤,送太太回翠风院,给太太煮一碗凝神汤。”

  汪蕊拗不过女儿,想着明天的确是要接待很多亲戚,便回去了。

  宋心瑶静静看着薛文澜熟睡的样子,心想,好多年没仔细看他了,眉宇间真的变成男人的样了,不是以前那个跟她求婚的少年样。

  就见他低低的喊了声,“心瑶。”

  宋心瑶一怔,是梦到她?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真是傻瓜。

  薛文澜你这个大傻瓜,你快点醒,别梦着我,要看着我啊……

  不一会,周华贵就在辛嬷嬷的带领下到来。一路上,辛嬷嬷已经跟她说了大概,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因为春树巷外边就有医馆,所以先回宋家,重点就是薛文澜没事,不过要好好调养,外科大夫已经同意这阵子住在宋家,可以放心。

  周华贵一见儿子就哭,但看儿子睡着又不敢大声,只能低低的压抑,半晌这才停住,转过头来看着宋心瑶,神色复杂。

  宋心瑶很惊评,她以为周华贵会扑上来打她的,一个想控制儿子的母亲,没想到儿子为了救她伤成这样,能不恨她吗?

  但周华贵好像迷惘多过恨意,双眼有点无神,“有时候,我不知道是自己欠了你,还是文澜欠了你。”

  宋心瑶不语。

  这怎么好说,她还觉得是自己欠了周华贵呢,所以婚姻才会以和离收场,所以才会一个人生孩子、养孩子,一个人当一家之主扛起一个家,她原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原本可以有人依靠,但周华贵容不下她。

  “我以为把你弄走了,文澜会变成那个只依靠我的乖儿子,会听我的话、听我的安排,可是也没有,娟儿跟琴儿又漂亮又懂事,他偏偏不喜欢。你听说过他斩了中枢侍郎的儿子吗?那儿子在朝和县推人致死,原本可以判个终身监禁,他却斩了,你知道中枢侍郎的儿子是谁吗,就是当年你在玉佛山上被人推落,那个带头推了你的人,也不知道是老天爷的意思还是怎么样,他做生意到了朝和县,还恰好犯了错,文澜怎么会饶过他——文澜已经盯了他一年多了,就是在等他犯错。”

  宋心瑶怔住,“我……我不知道,他没说过。”

  “他当然不会说,他什么也不讲,以前还住在宋家时,我跟太太求来春花跟秋月给他,春花想讨好他,没想到浆坏了他的东西,文澜发了好大的脾气,连我都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生气。”

  这件事情宋心瑶有印象,因为薛文澜一直是个很稳重的人,会发脾气实在少见,何况还是激怒,根本法想像。

  “春花浆坏的,是你送给他的兔毛围巾,我们母子第一天上宋家时,你给他围在脖子的那条,他当成宝贝,浆坏了,也还是宝贝,到现在,那条兔毛围巾都还在他房中的柜子里,我让他扔了,他也不肯,我不想他睹物思情,又不敢自作主张,怕坏了母子情分,这么多年,你什么都不知道。”

  烛火掩映下,周华贵显出疲态。这几个月,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做错事情不能装作没事,装作没事永远不会过去,她得认错,才能说其他。

  她污蔑了宋有福,污蔑了汪蕊,污蔑了对她有恩的宋家,让宋心瑶自请下堂,这一件件都影响着文澜跟宋心瑶的人生,现在终于也影响到她的人生,她很想自珍跟宝珍,可是没资格要求看孩子。

  “你能不能……能不能……”周华贵艰难的开口。

  宋心瑶不解,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原谅我?我知道这样说太轻易了,但我是真心认错的……对不起。”

  尾声

  三个月后,春树巷,宋宅。

  榖雨时节,绿芽探头,百花盛开,又到了宋心瑶最爱的茶花季节。

  宋家的花匠自然早早把粉红色的茶花都搬了进来,一盆盆的,开得碗口大小,花形富贵,看着就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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