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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语气幽幽,带着无限的哀怨,又在这深夜之中响起,无端让人觉得惊悚。

  沐琅寰本不是浅眠的人,所以那低喊声初时并没有发挥作用,可是宁莫北却不死心,彷佛今儿个不和她说句话便不肯罢休一般,持续地唤个不停。

  终于,睡得正熟的人儿被吵了起来,昏昏沉沉间,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也没理会吵人的宁莫北。

  「寰寰,对不起,我知道不该吵醒你,可是我想你陪我说说话。」

  这可怜兮兮的语气终于让沐琅寰醒过神来,但紧跟着睡眠被打断的怒火开始在她的胸臆间烧着,她微眯起凤眼,蹭蹭地射出了火光。

  他不知道自己被他拖进了这个泥坑,每日殚精竭虑地想着要怎么还郡王府一片请静,己经很累了吗?好不容易他没回来,不会缠着她,她还能不抓准机会睡个饱觉?

  「不说,睡觉!」被吵醒的沐琅寰心情很不好,语气更是不好。

  寻常男人听了,怕是会觉得没有面子,甚至可能大发脾气,可是宁莫北从来都不是那种骄傲过了头的大男人,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需要维持自己的骄傲,尤其是在面对沐琅寰这种傲气的姑娘,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这是他这些日子与她相处下来的心得。

  于是他更加可怜的哀求道:「寰寰,陪我说说吧……」还自动自发上了榻,捱在她身边,那模样活像只小流浪狗,瞧着就有些可怜。

  沐琅寰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平息心中奔腾的怒气和不知所措,对于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宁莫北,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

  虽不至于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可是基本上他是纵着她的,她想怎么做他从不插手,也不曾多说什么。

  再者,他待她很是敬重,除了夜里的痴缠,他没有通房小妾,府里的仆妇下人他也早就下了严令,让他们唯自己的命令是从。

  他的尊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他既尊重她,那她也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你究竟怎么了?」

  眼见那灿灿水眸被怒火烧得晶亮,又缓缓归于平静,宁莫北心中的爱怜又添了几分。

  既然她已经醒了,又愿意与他说话,他也老实不客气地褪去了外衣,然后上了榻,很自然地将她给拥在怀中。

  瞧着他行云流水的一连串举动,沐琅寰有些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有时候,她真觉得他将她当成了布娃娃,想抱就抱、想揣就揣。

  「我知道你最近私底下让人收婶娘典出去的东西。」

  「嗯。」

  这事她有向他提过,虽然他不赞同花那么多的银子去赎东西,这跟将白花花的银两送到云氏手中没啥两样,但她相当坚持,他便随她去了,前两天也顺口吩咐了底下的人,让他们若是瞧见典出去的东西,便可出手赎回来。

  装穷是一回事,虽说用了她多少的嫁妆,以后他不只会如数补上,还要加成,但他却瞧不得她在那儿忙得团团转,而他在一旁负手纳凉。

  「今儿个下头的人拿了一件婶娘典出去的东西给我,是一块成色翠绿的玉牌,上头还精雕着一棵老松。」

  乍看到那东西时,他傻愣了许久无法回神,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昧。他怎么会以为婶娘只是贪婪,并没有怀着什么狠毒的心思,没想到十年,十年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天真。

  「这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其实沐琅寰是故意将话说得那么轻省的,因为她感觉到他今日是真的心绪不佳,不似平常的举动,总有几分作戏的成分,她不自觉想让他放松一点。

  「可是这赎回来的东西,早就不该存在在庸郡王府,如今却从婶娘的手里典了出去。」

  能管理沐家偌大的产业,沐琅寰自然也不是一个笨的,将他的话和他今日的表现一联想,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惊讶的问道:「难不成这东西是你爹的?」

  就她所知,他爹是在他十岁那年奉了皇命外出办事,结果一去不回,说是遇上了马贼,那群马贼又凶又悍,还没等他爹表明身分,就已经下了杀手。

  若这东西真是前庸郡王所有,只怕早已经被马贼瓜分得干干净净了,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老夫人的手里呢?

  这么一想,只怕他爹遇刺一事,和老夫人脱不了关系。

  想通了这个关键,沐琅寰看向宁莫北的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怜惜,虽说他与他婶娘并不亲近,可如果他爹的死和云氏有关系,那他离认贼作母也不差了。

  跟她说话就是舒心,他说一,她就能反三,每回他都与有荣焉,但这回他的心间泛着强烈的哀伤,就连勾勾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即使屋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射入的一点月光,她瞧不见他的脸色,却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哀痛。

  「那是我娘亲自寻访的好玉,上头的老松是我娘亲自绘了再请匠人刻上去的,我爹拿到时爱不释手,自此不让那块玉佩离身。」

  听他说着话,突然间,沐琅寰的心因为他语气中那份难掩的悲痛微微地缩了一下。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有些不知所措,她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思索了片刻,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其实那不能怪你的,由古至今,认贼作父的人还少了吗?你不过是一时被蒙蔽罢了,算不上什么。」

  这样的安慰干巴巴的,一点都不能触动人心,可若再加上她主动环上他那劲实窄腰的动作,就足够让他觉得心暖。

  「寰寰,你觉得,若是爹的死不是意外,那么娘的死呢?」

  乍见那块爹娘定情的玉佩,初初的震惊过后,宁莫北便开始努力思索着前尘往事。

  他娘虽然个性柔弱,却将他当成心肝般的疼爱,像娘这样出身大家的女子,又怎会如此禁受不住打击?

  如果他爹的死有隐情,那娘的呢?

  「这事倒不好断言,得瞧你娘的个性,但仅仅凭着一块玉佩,是不会有人说实话的,也不会有人相信我们的话。」

  「我真没想过人心可以这么狠,那咱们要怎样才能让他们说实话呢?」心满意足的环着沐琅寰,宁莫北喃喃低问,还很自然地说出了「咱们」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他早已将她视为自己人。「吓啊!」

  与人相处,不外乎就是威胁加利诱,再不然便是找出敌手致命的弱点,这些手段只要拿捏得好,通常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寰寰,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当然想啊,怎么不想,是人都有好竒心,她也不例外。

  只是听着他的语气透出几许贼诈,沐琅寰决定在他面前要更谨言慎行一些,免得稍一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于是她紧抿着唇,并未马上回话。

  宁莫北却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语气很幽怨的说道:「寰寰……这些后宅里的事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多管,我是这么想的,这还得你帮我。」

  沐琅寰又偷偷翻了个白眼,自从上次同他提了下府里的情况,他说他都知道,她也心里有了底,清楚他不像表现出来的什么都不知情,但是他可真

  厚脸皮的,赖她赖得理直气壮,家里的钱坑扔给她,难缠的婶娘也扔给她,现在就连过去十几年的仇事也想扔给她,她并不想插手。

  「不……」

  她正想拒绝,却被他打断。

  「你可不能说不,俗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咱们是夫妻,我的事便是你的事,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在外头天天想着法子要替你找出吴阁老的罪证,你也有责任要让我无后顾之忧啊!」

  沐琅寰本不想理会他,可是也不知怎地,方才他那像是受伤小动物的孤寂模样窜入了脑海之中,让她的心一软。

  只不过明明说好的是他替沐家想法子扳倒吴阁老,她替他操特唐郡王府,填平他婶娘留下的钱坑,怎么这会还有事后追加条件的吗?

  「寰寰,帮帮我,我不想一个人做这事,那会很寂寞。」他头埋在她那如黑缎般的长发里,闷闷地说道。

  她应该很认真、很坚定的告诉他——不!

  但话到了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从来不是一个不能拒绝他人的人,但是面对这样可怜兮兮的他,她却无法坚持。

  罢了,就当作是可怜他吧,不过丑话得先说在前头,「好吧,我再帮你做这件事,你下回若是再挟恩索报,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在仅有微亮月光的榻间,她完全没有瞧见他脸上那抹狡狯至极的笑容。

  「寰寰……」掩去了笑意,他声如呢喃,幽幽沉沉的透着一抹迷离,接着,他的双手又开始蠢蠢欲动,彷佛有些不经意的落在她的胸口,然后俯首,又不经意地衔着那姜角似的丰润红唇。

  沐琅寰一开始还能拒绝着他的打蛇随根上,但很快便弃甲投降,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的带着她攀高……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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