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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个群魔随重浊坠天,尚未出现领头首主之时,许多魔物皆葬身魔蜥腹中。

  不知由谁先提议,凡能屠弑魔蜥者,众魔甘心屈膝臣服,于是,魔族前仆后继、争先抢后,想夺下头功--死得更快、更多。

  百年过去,魔蜥依旧猖狂横行,蜥口下,白骨累累,不计其数。

  终于有一日,让魔蜥也变成白骨的那一位身出现了。

  遥远昔日,参战况已不可考,亲眼目睹惊天一战之魔,几乎殆尽,仅靠后世口耳相传的只字片语,留下无尽想像。

  言之凿凿的血战,那些浮夸的风云变色、地动山摇、毁天灭地,一听也知道,被添加过多谎话的缠斗扭打揪头发……

  简言之,魔蜥战败,惨遭收拾,架在熔岩上方,烤得酥香美味,被众魔分食干净,留下骨架为纪念,顺便供后人践踏。

  而根据亲眼目睹那一战,所剩无几的旁观者兼亲友一一狩夜一一所言,那战打得干净俐落,魔蜥半边脑袋被一口咬碎,结束仅在眨眼瞬间,没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可书。

  横亘于此的魔骨桥,躺了数不清的年月,白骨烤到发黑,仍稳稳不散。

  平时他们是极懒得走完魔骨桥,今日许是心情颇佳,忧歌制止了䶮腾靠上前,要来驮载他的贴心心意,悠悠哉哉,踏上长桥。

  熔岩窜来的热风呼啸,舞乱他的长发及衣抱,他不理不踩,任其凌乱躁动,点点火星似要沾身,又于近身半寸前消散,全然不敢亵渎于他。

  狩夜虽是他叔父,然忧歌是魔境之主,魔君踩着愉悦步伐上桥,身为下属,又岂敢便宜行事,以魔力挪形,当然只能随行于他身侧。

  狩夜一步步走着,越发对造就忧歌好心情的小神崽,添了几分探究之心。

  那几只小神崽一一严格来说,只有破财称得上小,那个字眼,喜神是绝对不愿担下一一才刚把猋风由石里挖出来,简单替他清洗伤口、包扎伤势。

  幸好魔族皮厚肉粗,很能耐打,忙了好一阵后,此刻三人围坐火堆旁,稍事休息。

  猋风采回的魔果虽摔破大半,仍勉强可食,而且滋味还香甜美味,破财吃掉五大颗,现下累得趴在她大腿上,睡沉了。

  猋风醒后,一脸羞惭欲死,自觉在危急时分,竟无法保护他们姊弟俩,肉体受创不如自尊心受创严重,大多数时间都保持沉默。

  反倒是开喜,本就没对猋风抱希望,自然谈不上失望,还敬猋风是条守诺汉子,明知对方魔力强大,仍有胆向他出拳,不顾自身死活,换成她,都不一定能做到。

  「只是被打断几十根骨头,能捡回小命已是万幸,猋风兄你该高兴些,还是……你一心认为你打得过他,结果错判情势而落败,所以才哭丧着脸?」后者太自我感觉良好啰,即便是她,仙法全失,光靠双眼看,也能看出孰强孰弱,猋风没这么粗神经吧?

  因伤势未愈,猋风尚无法起身,只能原地躺平,他吁了口气:「……我没认为我打得过他,早在半里远之外,就能察觉他魔息多惊人。」

  幸好身骨头被打断,起码脑子还安好。她替猋风欣慰。

  「只是我夸下海口,说要保护你和阿财,却被人一招狼狈打趴……」猋风无颜见她,于是悲痛地撇过头去。

  「我和阿财都没事呀,猋风兄别太自责。」就算她仙法犹在,也没多大信心能打赢「本君」,自个儿做不到的事,苛责别人就没道理。

  猋风没被安慰到,依旧模样恹恹的,像株缺了水的草,垂头丧气。

  「你对魔境了解多少?猜得出『本君』的身分吗?」开喜挑动柴薪,添了把枯枝,火势烧得旺盛些,也暖和了些。

  这问题,成功让猋风再度转回视线:「……入魔境之前,我找过几名老友,探问此境情况,我拜把兄弟的哥哥的师父的丈人的爷爷,据说是打魔境逃出去的,除了说说进入魔境的办法,本也要告知我离开之法,但你也知道,我一开始是抱着进来了就不出去的念想,当然立马掐断他的语尾一一」

  换开喜掐断猋风语尾,对他拜把兄弟的哥哥的师父的丈人的爷爷的废言,不大有兴趣:「说些与『本君』有关的事,再不然,说说魔境现下的头儿是谁也行。」

  「哦,他讲的不多,只提过,那时魔境之首是『斗神』一族,现在不知还是不是他们,魔境向来从强者,够强,才能坐稳魔首位置,令众魔心服。如果『斗神』仍统领魔境,那么,那位『本君』应该就是『斗神』族的。」

  斗神,与神战斗之魔族,对这一族的事迹,她知道的,应该比猋风多了一些些。

  曾是神族最棘手之敌,相争下,每每教神族死伤惨重。

  于是仙童必修课本里,有他们整整一章的介绍〔或者该说,诋毁〕,要小仙崽们好生牢记,在这世间,曾有这般残酷无情又强大恐怖的种族存在。

  书里没半句好话,绘在篇章一旁的墨像,丑得目不忍睹,与「本君」完全找不着相似处。

  手腕传来刺痛,细细麻麻抽疼着,她低头去看,被「本君」紧扣过的腕,留下五指红痕,-直未曾消散,像一圏血色图腾,烙印白皙肤上,加倍醒目。

  像他那袭刷刷翻腾的浓红衣袍,更像他深邃艳赤的眸子。

  能在她仙躯上留痕,有这等力道,说是斗神一族,倒具说服力。

  「开喜妹子,你是担心他再折返回来吗?」猋风平时虽迟钝,脑筋也不太常使,瞧见她紧盯腕上指痕,-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隐约察觉她眼光流露了什么,他说不上来,只能往这方面瞎猜。

  若「本君」再回来,他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这副惨况,哪有力量保护他们……

  她一笑,拍拍猋风的头,他浑身上下全有伤,只剩脑袋瓜没有,看来像只可怜兮兮的黑毛大犬,回答道:「没,我不觉得他会再回来,那么费神又失面子的事,堂堂『本君』才不干。你好好休息,我和阿财还等你痊愈,健健康康、头好壮壮,护着我们庇达无喜城呢。」再多拍他两下,送些乐观喜泽给他,病人最需要保持好心情呐,有助于病情恢复。

  虽然她仙力大减,至少聊胜于无。

  就算猋风认为被个娃儿这么柏头,有损自己雄风,但伤势害他无法挣扎,只能随她,加上她笑靥甜美,如糖似蜜,很难对她呲牙咧嘴。

  「你呀,真是个古怪丫头,每回被你一碰,都觉得脑袋瓜子里像……绽放了满山的粉嫩小花!」这是猋风倾尽最大努力,所能表达出来的形容。

  「第一次听人这么夸我耶。」她颇感新鲜,不讨厌猋风的说法,一开心,再啪啪啪多赏他一些。

  猋风乐呵呵闭眼睡了,想必能作上不错的好梦。

  开喜恁是再乐观,也不会衰到以为魔境夜里万籁倶寂、悄无动静,便能安心睡下,身旁一只嫩崽子、一只病魔,全得靠她保护,哪能掉以轻心?

  哎,喜神当自强。

  她取下拇指上的玉戒,往火堆正上空掷。

  玉戒停在半空处,延伸出薄光,笼罩三人。

  这玩意儿,也是赌来的,名叫绝世戒,顾名思义,此戒能造出一处与世隔绝之地,薄光遮蔽外来视线,据持有者天愚说,躲进里头,谁从旁边经过也瞧不到里头,最合适拿来干坏事。

  缺点是,范围太狭隘,并且无法随兴走动。

  用在夜里躲魔物,已经足够了。

  第三章 魔将(1)

  带着两个拖油瓶,行行走走,走走停停,数不清几天过去,风尘仆仆的三只,终于抵达一个小小村落,在猋风带来的地图中,没有标注的地方。

  魔境中,居然也有这般安宁祥和的群聚简居,倒教开喜惊讶。

  这村落,建在半座土黄山壁里,家家户户的房子,全凿于壁洞中。

  洞外虽不见油绿菜田,可也种满不少可食果菜,人间豢圉养牛羊,这儿以锈蚀兵器围了个圈,豢养魔境中最弱小的魔兽当肉吃。

  本没有打算与魔境之人太多接触一一至少,在猋风伤势未好全,少遇一只,少些麻烦。

  可是猋风状况才稍稍好些,换破财病了,毕竟是小神崽,魔境对他而言,并非久留之地,浊息长时间侵袭下,使他昏昏沉沉、时醒时睡,加上不耐饿,醒的时候总是嚷着要吃。

  开喜思忖过后,决定在村中寻找落脚处,看看能否给破财找张床,让他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派出同属魔类的猋风,前去向村民斡旋。

  她则与破财包得浑身密不透风,尤其是破财,一头醒目金发,层层裹进脏布条下,在村外静观其变。

  片刻后,只见猋风一跛一破跑向她,嘴咧朗笑,拇指一竖,代表他大爷出马,没有办不妥之事。

  那时,她觉得猋风看起来闪闪发亮,太值得人信赖……若他接下来没摔个狗吃屎,闪闪发亮还能维持久一些。

  -名狐狸模样的村人婆婆,答应出借一间房,暂供三人栖身,说是出外远行的儿子房间,许久无人入住,望他们别嫌弃,更搬来两床兽毛毯,给他们御寒,转身离开前笑道:「锅里正煮着热汤,等等端进来给你们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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