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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倒是机灵,一把紧紧抱住马颈,不致被跑动的马儿甩落地上,摔个面目全非。

  “别把我的墨痕勒死了。”

  “墨痕?”谁呀!

  “我的马。”日行千里的宝驹。

  “喔!你的马……”不对,她是傻子,口齿不能太伶俐,要傻,摔得七荤八素的苏子晴脑子有点晕。

  “如果你是苏子晴,在我面前不用装,我知道你的真面目。”小丫头长大了。

  她一惊,“你是谁?!”

  “你不认得我的声音了?”

  好像是有那么点耳熟……抱着马脖子的苏子晴缓缓转头,往后一看。

  “你是……”

  咦!很眼熟……那眼神、那身形、那轮廓,她闭上眼想了一想,擅长作画的她慢慢描绘出一张脸,蓦地,她双眼圆睁。

  “认出来了?”他笑出声。

  经历三年风霜,他外表变了不少,若他亲爹还在,恐怕也认不出来,她记性倒是好。

  “欧阳……哥哥?!”他居然回来了。

  欧阳无恕手指不满地往她俏鼻一弹,“一脸惊吓是什么意思,你真想我马革裹尸,命染黄沙不成。”

  “哎哟!痛,你不知道你的手劲会把我的鼻子打歪,你到底有多恨我呀!”非要把她毁容了,无颜见人?

  “真痛?”他弹得很轻呀!

  “张开你那被芝麻糊住的眼看清楚什么叫细皮嫩肉,你当我跟你一样糙得像风吹雨打的牛皮呀!痛死了,鼻梁要正正骨了,他这久别重逢的见面礼真叫人吃不消呀。

  “嗯!好像是有点红了。”看到鼻头点微红,肤色黝黑的欧阳无恕露出一口白牙。

  “结仇了。”他是她的仇人。

  “小心眼。”他轻轻一点,不敢再弹了。

  “女人天生心眼小,你小心了,我定会记恨。”她口出令人笑话的威胁,没人相信她报得了仇。

  “要不让你咬一口,扯平。”粗臂往前一伸。

  看到和她小腿一样粗的胳臂,她嫌弃的推开。“你皮厚,我小牙咬不动,别来害我。”

  “你这脾气呀……”见长。

  “怎么?”她不快的横了一眼。

  “果然像你,晴儿。”他低笑。

  果敢、坚忍,不为一点小挫折而屈服。

  “苏大小姐。”她纠正。

  “你这毛病怎么改不过来。”小事一件斤斤计较。

  “这是规矩。”如果不想浸猪笼就要依礼而行,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世人只看见别人的小缺失,从来看不见自己的大过错,一旦有个影儿便扑天盖地的胡打一通。

  “规矩是用来打破的。”他从不鸟那一套。

  说得对,她也是这么想,但是……现实就是如此啊。

  “打完了?”

  “快了。”一说到打了三年的仗,他脸上多了一丝冷肃。

  “快了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些收尾,我扔给那些叔叔伯伯建功,一个人把所有功劳都棦了不是好事。”他说得很轻松,却让人听得很沉重,武将想升官唯有立功,而他却放弃了。

  听出他话中之意的苏子晴心口泛出淡淡惋惜,自古“功高震主”毁了多少名将贤臣。

  “相较回不来的那些人,你能比他们多啃几年老米。”

  想到埋骨沙场的老将们,欧阳无恕神色顿时多了一股沧桑,他们只能他乡做故乡,遥望故土。

  不愿再多谈这些,他转而关切道:“你是怎么摔下来的,谁推你?”

  这一问,苏子晴自个儿也茫然了。

  “我不晓得,感觉被人撞了一下,然后我没站稳踉跄了几步,正想往后瞧是谁撞我,腰上又被顶了一下,情急之下我扶住靠我最近的窗棂,谁知上头有木刺,我一吃痛就松手,整个人侧着被往外撞飞。”

  失速的感觉真的很可怕,恍惚间彷佛又回到当初飞机解体的时候。

  当时真正的情况是,因为张建安太讨厌了,她躲开他,但那家伙一直想要碰她,她哥哥跟着要阻拦,而她闪躲他的时候才被撞了了……

  因为要解释张建安的事太麻烦,他们也没亲近到这种程度,她便没说。

  “当时谁离你最近,谁最有可能下手。”敢做出泯灭天良的事,他定是饶不了那人。

  她回想雅间内各人的方位,脸色蓦地一变。“难道是她?”

  “谁?”他冷声一沉。

  “我三妹妹。”她对她恨意很深。

  自从她扮成哥哥的样子搬走苏子晓屋里的东西,她便三不五时到香涛居闹,有一回甚至要放火烧了香涛居,扬言两人誓不两立,小小年纪就用着仇恨的眼神瞪她。

  那时她觉得对方还小,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根本分不清楚,因此装傻教训了几次,想让她怕了,不敢再到香涛居捣乱,她也真的就少来了,后来更是不再靠近。

  她以为这丫头学乖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懂事了,她也就没再针对过她。

  两人终究是血脉相连的姊妹,只要张静芸母子三人不再使什么坏心眼,她也不会加以为难,苏子晓出阁时她也会送上几万两银子当压箱银。

  谁知这人竟只是隐忍,等待时机发难,一个傻子也想杀害,真叫人心寒。

  “你妹妹?”她不是才九岁?

  “我想十之八九是她,我过得越好她越看不顺眼,总认为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那里偷来的。”张静芸毁了自己女儿,她错误的身教教出另一个张静芸,重利、私心重,眼里唯有自己,没有他人。

  “让她也试一次摔下来的感觉。”天觉寺的后山有处断崖,高千丈,若是乘风而下必然快意。

  闻言,她噗嗤一笑,“算了吧!我有整她的办法,包管她在一年半载内不敢再看我。”

  “就这么放过她?”太便宜她了

  “不然呢,将人劈成两半或腰斩?在没造成实质的伤害时我不会动她,她是我妹妹。”她没法对一个孩子动手。

  她在心智上是一个几十岁的女人,做不到用成年人的优势欺压幼童,那是猪狗不如的行为,最重要的是要教育对方是非对错,大人和小孩子计较太没品了,虽然那是一只毒蝎。

  “晴儿,虎牙不拔,日后它会咬向你。”她顾念姊妹之情,别人可亦然?她不过放纵幼虎长成。

  “苏大小姐。”她不厌其烦的要求他改口。

  欧阳无恕笑了笑,没理会她的小题大做,“三年前我说过的话依然算数。”

  “什么话?”她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是我——”

  “前面的恶、恶徒,把我妹妹放下来……”四条腿的马跑得真快,他差点追不上。

  一道气急败坏的嗓音传来,两人回头一看,就见苏子轩竭尽全力的奔来。

  欧阳无恕噙笑的挑眉,“恶徒?”指的是他吗?

  “我妹妹是个傻子,你带走她无益,还是快快将人放下,我保证不会报官……呼呼呼……”

  苏子轩气喘吁吁,他身后的小八信步而行,一主一仆形成有趣的对比,一个在乍暖还寒的三月满头大汗,一个脸不红、气不喘的还端了碗豆腐脑,一口一口的吃着。

  “你哥哥一向这么呆吗?”他蹙眉。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人之常情。

  “说得通。”

  “恶徒,我是诚意伯嫡长子,用我换妹妹,你放了她。”两人说话声音压得低,苏子轩没听见,心急的拿自己当谈判条件。

  “我不叫恶徒,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欧阳无恕。”他自报姓名,以为苏家大少一听就知他的身分,谁知苏大少是个少根筋的,压根没细想这名字的来历。

  “那就是土匪喽!我这儿有一千两请你笑纳,如若不够我再去取。”

  苏子轩送上一千两银票,欧阳无恕却看得额边青筋浮动,他哪里像盗匪了!

  “哥哥,坐马马,好玩。”觉得两人对话太逗趣,苏子晴看戏许久才缓缓出声。

  孪生子在某些方面心意相通,一听妹妹娇嫩嫩的嗓音,担心了老半天的苏子轩终于安心,柔声道:“这是别人的马,不是我们的,妹妹快下来,不要打扰人家。”

  “喔,不坐马马……”

  正想下马的苏子晴骤地傻眼了,她要怎么下去,这马长得可真高。

  适才她从窗口翻出来时马还在行走,欧阳无恕并未勒马喝停,因此马儿自是继续往前走,已走到湖畔水草丰美处,顺着天性低下马首吃草,无视背上还有两个谈天说地的人。

  苏子轩心急的追出来时只看到走得老远的马屁股,当下二话不说的拔腿追马,终于皇天不负苦心,追到了。

  “我送她回去。”顺路。

  欧阳无恕一开口,两张相似的脸孔同时望向他,一个狐疑,一个防备,看得他耳根子发烫。“本将军肯送她一程是她的荣幸,不然一个傻子再次走丢了你找得回来吗?”不知好歹。

  “你是将军?”苏子轩讶异。

  “问你妹妹。”他咬牙,从齿缝迸出话。

  苏子晴轻轻一颔首,苏子轩见状大惊。

  他惊的不是欧阳无恕年纪不大却贵为将领,而是妹妹居然认识他,两人之间似乎颇有渊源。

  其实苏子轩也见过欧阳无恕,三年前的乘船遇劫便打过照面,只是他大半时间都在关注妹妹,无心留意旁人,又隔了三年时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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