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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高高挂起的乌木匾额,为国尽忠、戎马一生的老人家在大笑中离世,欧阳东擎办完后事又继续上阵杀敌——皇帝夺情,他被允许不用守孝,在国家的大忠之前,自家的小孝算什么,胡虏不除,家国不保。

  “所以你要赶的人是你二叔?”他父亲才是镇国将军,父死子继,旁人没有染指的余地。

  聪明!他赞赏的对她一笑,“没错,是我二叔,祖父都不在了,早该分家,他‘借住’得太久了。”都把自个儿当将军府的主子了。

  要不是欧阳东平派人伏击欧阳无恕,想霸占整座将军府,欧阳无恕不会动他,养几个亲戚,将军府还负担得起。

  可是欧阳东平已经踩了他的底线,居然收买了父亲曾经的下属要将他一并铲除,彻底地成为将军府的新主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父亲有多么看重这些同袍,这样的双重背叛叫身为人子的他情何以堪?还得一一将其斩杀,对他而言十分痛苦。

  “你二叔肯走?”听说也是个难缠人物。

  “由不得他。”不走不成。

  欧阳无恕黑眸深沉,露出森冷寒光,十六岁的他已有大将之风,杀伐果决。

  “很难吧……”她明白他的难处。

  一难是明明是自家叔侄,却演变到恶言相向,谁也容不下谁的地步,心里一定有压力,二难是背负不敬长辈、罔顾亲恩的无情骂名。

  长者为大,当侄子的岂能对亲叔叔忤逆不孝,这人伦何在?大周朝重孝道,世俗道德讲伦理,上对下,尊对卑,长幼有序,哪能背道而行。

  听到她这一句“很难吧”,听出她话语里的怜惜之意,欧阳无恕顿时感到压在背上的巨石轻了些。

  “再难也得做,我不会将我爹用命拚出来的基业拱手让人。”

  他欧阳无恕才是正统继承者,他有权决定谁住进他的府邸,不受欢迎的客人就得卷铺盖走人。

  苏子晴看他坚定的神色,忽然问了一句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要远行?”急着在短时间内把亲叔叔赶走肯定有事,而且是迫在眉睫的急事,这才让他不惜撕破脸的与人决裂。

  欧阳无恕顿了一下,微露诧异之色,“你怎么猜的?”太神了。

  “如果你会待在府中,又何必急着把人赶走,你是怕有人趁你不在时惹事生非,巧施五鬼搬运之术,掏空你的将军府。”而且他想来是必须离开一段时日,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载。

  他大概忧心离家多年再回来时,将军府已然易主,他这个正主儿反而一无所有,被人当落水狗打出来,父亲一生积累转眼成空。

  “你猜对了,我将二叔赶出府的用意就是不想我前脚刚走,后腿我将军府的家产全落入他手中,他打着这念头已有多时。”要不二叔也不会下死手,斩草除根。

  “可是你只把你二叔赶走也没用啊,老夫人是他亲娘,他以探视为名说回来就回来,住个一年半载孝亲,然后又一年半载,根本没有结束的一天……”她摇头,觉得他多此一举。

  把人赶走,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要脸皮厚,他二叔还是可以赖着不走。

  闻言,欧阳无恕不忧反笑,“这点我也考虑过,所以我留下单叔和两百名亲兵守府,不许二叔携家带眷在府中待超过三天,若他以奉养老夫人为名非待在将军府,那么我便成全他的孝心,将老夫人送往他府中,享母子天伦。”

  “好主意。”她两眼一亮。

  被这样直接的称赞,麦色的脸庞微微一红,他轻咳了几声,才说:“有件事我想麻烦你。”

  “欧阳哥哥请说,能办到的我不会推辞。”他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小凶兽萌起来让人想拍拍他。

  “请代我保管这些。”他从怀中取出一口三寸高的檀木雕鸟兽小匣,锁孔处是两只面对面的银色貔貅。

  “这是?”她有些犹豫了,忽然觉得这是个重责大任。

  “我的全部家当。”他往她手上一放。

  “什么?!”她差点惊叫出声,忽觉手上的匣子很烫手,他……他坑她!

  “单叔勇猛是勇猛,让他守着将军府我很放心,但他太老实了,我担心他敌不过那对母子的算计。”

  明着来的阳谋单叔应付有余,可是论起心机和城府,他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找几个人扮可怜就能轻易博得他的同情。

  心软,单叔最大的弱点。

  “万、万一你回不来了呢?”她好心为他分忧,他却丢给她一个大难题,这人真不厚道。

  将军百战死………欧阳无恕眼中多了几许萧瑟,淡淡的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留给你吧!”

  第五章 夺回亲娘嫁妆(1)

  “你在画春宫图!”

  离别的情绪太感伤,欧阳无恕不想受这种心情所影响,便转移视线,看向她画了一半的作品,然后忍不住惊呼。

  起先他以为是普通的画作,画的是庭园一景,有小桥流水、树影轻曳,假山旁的竹架上蔓生一串串的紫葡萄,一只男人的手伸向葡萄一摘,口中同样含着……葡萄?

  他定睛一看,却脸皮发烫,发现那压根不是什么葡萄,画中男子是埋自在女子胸前,在景物掩映之下,两人紧密贴合着,面上的表情是陶醉和欢愉。

  一名文质彬的书生和某大户人家的夫人偷情,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我衔着你的嘴儿尝甘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为一体。

  她……她一个小丫头怎么画得出来?

  或者说,她如何画得如此传神,恍如亲眼所见?

  “啊!别看!”措手不及的苏子晴连忙扑身一遮,谈得正起劲。她都忘了自己在作画,这下该怎么圆过去?

  “你看过?”他指的是画中情景。

  她脸微红,神色尴尬无比,语无伦次的驳斥,“我一个闺阁千金上哪看,你、你眼睛别乱瞄。”

  “那你怎么画得出宛如真实般的……呃……景象。”他也是面红耳赤,在军中荤话没少听过,可没开过荤的童男又哪见识过,如此逼真的图画让他颇震撼,要他说出口也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这个……”苏子晴慧黠的眸子一转,推给原主死去的娘亲。“我在我娘的画册里看到的。”

  “画册?”莫非是……

  “春宫图,压在我娘的箱笼底下,我无意间翻动瞧见的,侍候我的嬷嬷说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原主的娘,抱歉了,借用你的名讳,要不我这危险的局面实在度不过去。

  看她一脸窘迫,欧阳无恕努力地憋住笑意,“那你还把它画出来,你知不知道若被人发现,你的名节就没了。”

  “我一个傻子哪要什么名节,不能吃、不能换银子的东西有何用,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她倒乐于不用斗婆婆,哄小姑,养水蛭小叔,应付七大姑、八大姨,牛鬼蛇神的亲戚。

  “你说什么?”嘀嘀咕咕的听不清。

  “我是说闲来无事当消遣,大门不出、二门迈的千金小姐很苦闷,除了绣花、看书,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这时代当女人很辛苦,抬头一亩三分地,脚踏一亩三分地,出不了院墙。

  “可画这种画……这不是消遣,而是离经扳道,你才十岁,并非深闺寂寞的女子。”

  苏子晴反讥一句,“你深夜到访何尝不是离经叛道,我虽是年幼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擅闯女子闺房,我该不该把你打出去。”

  他一噎,苦笑。“情非得已。”

  “好个情非得已,若每个作奸犯科的人都以此言脱罪,视律法为何!”有人逼他吗?他大可去找别人托付家产啊,全是借口。

  “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不过我先前说过的话仍作数,你的名节因我而损,我愿登门提亲,娶你为妻。”他护得住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而且她看似温柔实则强悍的脾气没几人承受得起。

  她轻轻一哼,“那也要你回得来再说,不然你说我该扎草人日日往你身上插针,让你早日归西,我成了大富婆,还是求神拜佛保佑你凯旋归来,加官晋爵,左拥右抱,从享美人恩。”

  这话……狠咧!不是战死沙场便是背信忘义,都不是个人。

  欧阳无恕正色道:“我会回来的,晴儿。”

  苏子晴横眉竖目的说:“晴儿不是你叫的,请喊我苏大小姐。”他装什么亲热,他们没那么熟。

  她本来就因为被他坑一把,接下保护镇国将军府家产的重责大任而不爽,又被发现在画春宫画,他不但追根究柢还教训她,种种一切让她烦躁不已,就是想要顶嘴回去。

  看她像奓毛的猫,欧阳无恕忍俊不禁。“晴儿,我三天后走,你若遇到难处可寻单叔,他认得你。”

  “是苏大小姐,你听不懂人话呀!”她恶狠狠的回嘴,但她虽刻意夸张的龇牙咧嘴,态度却已经软化了,看来十分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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