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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二哥是被马匹重压,很有可能造成骨膜、肌腱、神经、血管断裂,如果当时在前线有把软组织保护好,没有坏死、烂掉、缺损,要重建或复位就容易多了。

  「你……」不等温浩斐点头,一道身影如风越过他,拉走他正对面的女儿。

  「死马当活马医,世伯,这里你先挡上,我带染染去看我二哥,一会儿还你……」

  左晋元拉着温千染也逃似的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夏露跟秋露也连忙跟上,转眼厅堂里只乘温家三房夫妇,呆立当场的温浩斐看得傻眼,风中传来女子脆甜的咯咯笑声。

  「……这……这像话吗?我是他谁呀!居然叫我挡上,这个胆儿肥的小子……」到底死的是谁的爹呀!

  白幡飘动,气到满面通红的温浩斐很想焚香问问躺在棺木里的男人,他是怎么教儿子的,教养差也要有个程度,都成了莽撞无礼的野人了。

  「你是他老丈人呀!他跟你没亲疏之别,把你当父执辈敬着,自家才不用拘礼,率性而为。」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瞪着还能说风凉话的妻子。「你还笑得出来,女儿都被抢走了。」

  沈芸娘自我解嘲。「苦中作乐,女儿养大了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你还想把她留一辈子不成。」

  听着妻子的「苦中作乐」,温浩斐口里发苦的想着,为什么不能,太不了找上门女婿,反正女儿会赚钱,嫁不嫁人无所谓。

  「夫人,你太宠孩子了,把女儿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你不宠?」府里宠得最狠的就是他和老太爷,两人才是纵容她女儿任意妄为的元凶。

  温浩斐一噎,说不出反驳的话,讪讪抚抚胡须。「安排些下人来哭灵吧!至少要让上面的人知晓左家为朝廷做了什么,这一死二残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芸娘闻言,苦涩的叹息。

  边关的战事仍断断续续的持续着,本已退回草原的胡人卷士重来,少了主将的左家军战力不如以往,胜少败多士气低落,也有厌战的念头。

  他们的将军死了还打什么仗,当初是跟着来立功的,而今只有战死的分,保家卫国成了笑话,军饷、粮草供应不上,军服已老旧破裂,连刀剑都钝了口,叫他们拿什么打?

  偏偏此时还有人落井下石,参左家父子三人用兵未尽全力,给胡人可趁之机,以致兵败身亡,造成朝廷的损失,理应夺爵降罪,府上众人全下狱待审。

  温赋当场不屑的回了一句,「你对军事这般有见地,待在京城便能知晓前线将士尽不尽力,不如兵让你带,我倒要瞧瞧你能不能百战百胜,凯旋而归。」

  参奏之人当场脸一白,不敢多言。

  连战无不克的定远候都战死沙场,谁还敢披挂上阵,自个儿找死?胡人个个力大无穷,足以劈倒一棵树,他一个文臣到边关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只是定远侯府被参之事虽然暂时平息,那些为夺兵权不择手段的人,定然还会继续往定远侯府泼脏水,挑起皇上对于吃了败仗的不满,他们不能任由打压。

  「左二哥,看着我。」

  灰败的神色,空洞的眼神,绝望的气息,原本充满欢笑的屋子里只剩下孤寂,以及女人的哭泣声。

  被温千染叫唤的男人毫无回应,身子缩在床铺最里头的阴影处一动也不动。

  他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在黑暗中、在寂静里、在无垠的虚无,他眼前看不见光亮,只有墓地般的荒凉,无声、无息,他被无情的抛弃,困在寸草不生的空谷,只有寒风刺骨。

  「左三哥,把他拉出来。」看他还能躲多久。

  「好。」左晋元应得很大声。

  说是拉,他还是小心的将人抱过来,因为进食不多,昔日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轻得抱的人都鼻酸。

  「小叔子,你别动他,别压到他的伤腿,他会痛……」左晋开的妻子赵薇苓慌忙阻止,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

  左晋元更谨慎了,却没有停下动作。

  「会痛才有好的可能,不能再纵容他自暴自弃,人的一生只有一次,不该让他自误误人。」温千染摇摇头,安抚劝说着赵薇苓。

  「温小姐,我只要他活着就好,不要再受苦,你就别再折他了。」看了那么多大夫,次次都是白受罪,赵薇苓不忍丈未再受折磨。

  温千染眼中有怜悯。「顺着他的意不见得是真好,看他无止境的逃避你不痛心吗?再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二嫂,你就让我看一看好吗?」

  「可是……」赵薇苓很踌躇,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夏露,对于年少的她们实在没有信心。

  「夏露,我们去瞧瞧左二哥的伤。」温千染知道她有什么疑虑,而这只能用事实来打消。

  「是的,小姐。」

  第九章 治疗断腿改命运(2)

  夏露面无表情的走到床榻边,她先解开左晋开断腿上固定的来板和布巾,细细检视伤口愈贪的情形,又轻触伤口,感觉腿骨的状况。

  「你干什么?!」因为痛,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左晋开忽然像野兽般咆哮,睁眼瞠向站在床边的几人。「给我滚,别管我!」

  「左二哥,你还没死。」他必须有求生意志才能配合治疗。

  一直躲在黑暗中的左晋开畏光地眯起眼,他看不清眼前站的人是谁,只看到几道模糊的影子,「我没死你们就想让我死得彻底吗?我都已经是这样了,不用再折腾,反正我的腿都断了。」他喉咙发紧,发出的噪音像被火烧过般嘶哑,沙沙的。

  温千染笑嘻嘻的往他痛处一按。「既然你这么无所谓,那我再打断它也没关系吧。」

  「什么!」因为疼痛感而看清面前的人,他怒视毫无怜悯心的小魔星,胸中怒火狂燃,想要狠狠教训这臭丫头。

  「左二哥,你还想不想要你这双腿?」他的脚还有知觉,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表示他的血液循环情况良好,不需要截肢。

  左晋开一听,目光炽热。「还有救?」

  「夏露,左二哥的情形如何?」她未回答,反而先问学医的丫头。

  「小姐,左二少爷的腿骨是遭受重压而折断,断骨曾经穿刺过皮肉又强行推回,但骨折处并没有完全对上,且可能有碎骨没有固定回去,才会无法动弹。」

  温千染微微蹙眉,这个年代没有X光等等器械辅助,要判断伤势多了许多困难度。

  夏露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奴婢想,若要治疗,必须动刀切开皮肉,重新将骨头复位固定。」

  无人知晓温千染私底下教夏露如何动手术,夏露学望、闻、问、切的同时也学习现代医学,几年下来她能左手诊脉,右手拿刀,做些缝合、切除暗疮之类的小手术。

  她准备来年教夏露妇科,龙其是剖腹产与产后血崩的护理,为自己培养一个信得过的「妇产科医生」。

  在古代女生孩子的风险极高,子死或母殁的事常有耳,有时甚至是一尸两命。

  温千染点点头,不看一听到动刀二字就惊慌了的赵薇苓,只认真的看着左晋开,二字一句地问——

  「左二哥,你敢试吗?」

  对于温千染的问题,左晋开的回答是——

  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不敢试?

  于是两天后,左晋开被送入一间温千染用所有想得到的方法消毒过的房间,屋内的摆设很简单,一张三尺宽,人躺下去刚好的平板床,一叠滚水煮过又晒干的白布,火烧过的剪刀和锋利的小刀,还有桑皮线……

  屋里只有四个人,温千染、夏露、左晋开、左晋元——最后一个坚持在场,没人拗得过他,只好让他充当递器械的。

  一开始先由夏露主刀,她一刀切开左晋开的腿,以套着肠皮制手套的手摸索嵌在肉里的碎片,再放回骨裂处,而后再轻摸细按,将偏移的腿骨移回。

  她做得还不错,就是不够细心,熟悉人体骨骼的温千染察觉不对,又找出几片细碎的骨头,嵌进骨缝。

  最后是断裂肌腱的缝合,然后是上夹板,抹石膏固定。

  等把从昏睡中醒来的左晋开抬回休养用的房间,看他精神不错,温千染等人便挪到花厅稍作歇息,左晋元才惊讶地向温千染追问方才的事。

  「为什么二哥不会痛?」太神奇了,从头到尾没听见二哥喊一声痛。

  「因为有麻醉……呃!麻沸散。」

  「你有麻沸散?!」左晋元话声扬高,他听父亲和兄长们说过,军医们时常感慨麻沸散的失传,导致有些伤势较重的伤患难以医治,因为治疗过程太痛苦,他们承受不住。

  看到他两眼发光,温千染顿时头皮发麻。

  「冷静点,不要太激动,麻沸散制作不易,药材不好取得,如果想要大量供给绝对不行,你死了这条心,不要多做妄想。」

  「要不你把方子给我,我拿给军医去弄,有多少做多少。」有了止痛的汤药,会有更多的人能被挽回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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