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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真的这么认为。」她自己也感到奇怪,彷佛她做了一辈子的农活,要不这些事怎么对她而言就像吃饭一样理所当然?

  「我可不这么认为,横竖这事就这么定了,待你伤癒,你就离开吧。」话落,他不容置喙地转身离去。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所措地垂下长睫,泪水噙在眼眶,硬是强忍着不肯掉下。

  人家肯救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怎能再要求更多?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还能上哪儿?

  「姑娘,你头上的伤已经收得不错了呢,大夫上的药和配的方子效果奇佳呢。」郝多儿解开她头上的布巾,瞧那伤口已经收得差不多,替她开心着,却瞧她吭也不吭一声,又安抚道:「姑娘,你别想太多,近来是因为庄子事多,二爷才会……烦躁了些,待这些事都忙过了,二爷会让你待下的。」

  她知道这几天姑娘闷闷不乐的,不是因为身上的伤,而是因为二爷没打算让她待在庄子里。她也曾试着想向二爷劝说几句,可二爷俊美归俊美,那一身冷凝气息,教她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莱菔从栽种到收成要花费两至三个月不等,恐怕那事没忙完,我的伤就已经好了。」换言之,她根本等不到那当头,天晓得她多盼望她的伤暂时都别好,眼见入秋了,这时分走,不等于逼她去死吗?

  「姑娘别想太多,我瞧今儿个天候还不错,要不咱们到外头走走吧。」郝多儿快手帮她紮上布巾,替她稍做整束。

  「我能到外头走动吗?」那个二爷不是个好相与的,巴不得她就在这房里待到伤癒,伤癒之后立刻离开。

  「你已经在床上躺了十来天了,骨头也硬了吧,到外头走动走动对伤势也有帮助啊。」郝多儿说着,已经从衣橱里取出一件夹袄让她套上。

  她瞧着自个儿一身行头,全都是郝多儿借给她的,郝多儿还一心一意地照料自己,一日三膳和汤药……郝多儿怎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此的好?

  「走呀,走嘛。」郝多儿柔声劝道。

  「不会害你挨骂吗?」如果她注定得离开,她就不该到外头走动免得生事,要是连累到郝多儿,那就更不好了。

  「不碍事,不过就是屋前屋后走一走,能出什么乱子?」郝多儿热络地拉着她起身。

  一踏出门,她随即瑟缩了下,外头比她想像的冷,虽然有几许暖阳,可冷风袭来还是教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冷吗?」郝多儿连忙问道,想回房再拿件帔子。

  「不冷。」她摇了摇头,看着远处的田,不知怎地,总觉得像是在哪见过,唉,她的记忆到底要不要恢复,要是恢复了,她至少也不用这般担心受怕吧。

  可是好端端的,她怎会浑身是伤地倒在顶平山下?

  她教家人给遗弃了吗?

  忖着,感觉眉头被一股轻柔力道轻挠了两下,她一抬眼就见郝多儿冲着她笑着。

  「姑娘,很多事是由天不由人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笑得腼覥。「谢谢你,多儿。」

  「这有什么好谢的来着?」郝多儿笑眯了眼道,「不过不知道你的姓名,不知道该怎么唤你才好,总不能老是你呀你的叫。」

  「不用取什么名字了,横竖我也不会久留。」

  「姑娘……」

  「不说那些了,多儿,咱们能到前头那儿走走吗?总觉得我好像也在哪儿瞧过这么一大片的田地呢。」

  「是吗?走呗,说不准走着走着,你就会想起什么。」郝多儿兴匆匆地拉着她走到田边。

  田里头一垄垄的绿苗,她蹲在田埂边上,伸手轻触着土,水分颇适中,可为何新长的苗叶却枯萎了?

  「怎么了?」郝多儿跟着在她身旁蹲下。

  「呃……这莱菔已经分了四、五叶,应该要开始破肚了,照道理说施过肥的莱菔叶片会跟着肥大翠绿,可这儿却黄了。」她拉着其中的一片叶子,让郝多儿瞧清楚一点。

  「你怎会知道这些莱菔开始破肚了?」郝多儿诧异极了。

  种植莱菔这些农活,向来是庄子里的男人差活,而她会知道现在是破肚期,是听她那管事爹爹说的,至于这莱箙要怎么栽植,又有何问题,她是一窍不通。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可也许先前我很懂农活,所以我跟你家二爷说了些莱菔的问题,可是他不听。」她想要尽棉薄之力,换取留下的契机,可惜人家不接受。

  第二章 莱菔有问题(2)

  「可你又怎么知道这庄子栽了莱菔?」

  她只好将那日的事再说了一遍,话到最后不免有些委屈地道:「假如不是品种有问题,肯定就是栽种的时节不对,水不足会空心,可那些丫头说之前下过大雨,雨水过多不会空心,只会烂根,所以真正的原因应该是种植的时节过热,造成破肚时,时热时雨才会空心,可眼前这新栽的苗叶微微泛黄,我担心是之前那些拔除的莱菔没处理好,造成了病源,再这样下去,这批莱菔恐怕要血本无归了。」

  郝多儿听得一愣一愣的,直觉得她真的懂得很多,多到她压根听不懂,只听得出这批幼苗恐怕也会出问题,她紧张的问:「你说的是真的还假的?」

  二爷可是等着这批莱菔要供给大内的,出不得问题的。

  「应该吧。」她说得不怎么肯定,可实际上心底很笃定。

  「那……这得要怎么挽救?」

  「没得挽救,得要全数除掉,重新再种,而且不能原地再种,得换田土才成。」她放开了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往远处看去,有好几垄的苗叶都枯萎了,不知道范围到底有多广。

  郝多儿傻愣愣地看着一望无际的莱菔田,姑且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她总得先跟爹爹说一声,要是真成了她说的那样,二爷该怎么办?

  两人蹲了好一会儿,郝多儿一直没再吭声,她侧眼望去,瞧郝多儿脸色惨白,眉头深锁着,不禁问:「怎么了?」

  「这披莱菔要是出事,二爷就糟了……」

  「没那么严重吧,重种就好啦。」只要还有籽,要种多少有多少,再瞧这庄子的田几乎没有尽头,可见是座大庄园,菜籽备量肯定不少。

  「没那么简单,这可是要赶在年前送进宫的,二爷要是砸了这事儿,老爷会怪罪,说不准又要二爷闭门思过了。」郝多儿边说边想着等会儿到底该怎么跟爹说,爹才愿意相信她。

  她偏着螓首,轻声问:「送进宫?皇宫吗?」

  「嗯,老爷是皇商,举凡是宫中采买和军需什么的,都是老爷调派的,而皇上嗜吃莱菔,盛产时节总是要送个几十石进宫的。」

  「那容易啊,一亩田收起来都不只几十石了,赶紧先处理一亩田,抓紧时间肯定还够的。」

  「可问题是这些莱菔又不是全都要送进宫的,莱菔这些年价格水涨船高,各路商贾都等着抢购咱们睢县出产的,要是来不及备货送出,这可是损失惨重的。」

  她喔了声,想大约掂算,却不知道莱菔的价格,于是作罢。「但如若这样,只是罚你家二爷闭门思过,算是小惩而已吧。」又不是会被吊起来鞭打还是怎地,瞧她担忧的。

  郝多儿摇了摇头。「你不懂。」

  「嗯,我是真的不懂。」闭门思过而已,有何为惧?又不是少他个一天三顿的。

  「这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我家二爷姓冯,先祖已担了百年皇商的招牌,可是几十年前冯家闹了分家,成了城东冯家和城西冯家,咱们二爷是城西冯家,袭了皇商的职,可偏偏城东冯家也有个爷,外貌与我家二爷相似极了,见过的人都说两人是双生子,于是两个老爷不但台面上台面下争,就连儿子的能耐都要比,要是二爷真搞砸这事,恐怕往后二爷就会像以往被关在府里,成了老爷不要的弃棋,毕竟老爷可不只有二爷这个儿子。」

  她原本是不以为然,可是一听到弃棋两个字,眉头马上紧锁,这些当父亲的怎能将自个儿的儿子视为棋子,无用之时便丢弃?

  她厌恶被舍弃,尽管她无从得知自个儿为何厌恶,而他,肯定也是如此,毕竟这莱菔栽种又不关他的事,又不是他害莱菔空心交不了货的。

  忖着,她瞅着眼前的莱菔叶子,动手拉扯着,轻而易举地将其连根拔起。

  郝多儿吓得险些尖叫出声。「你怎么可以……」她话说到一半,突地顿住。

  「喏,你瞧,这根都快要烂了。」

  郝多儿直瞪着她手中褐色皮的莱菔根,心都快要停止跳动。

  「拿着这个跟你家二爷说吧。」也许他很讨厌她,但好歹他救了她,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烂根?」正在看帐本的冯珏蓦地抬眼,就见郝奇拿着一畚箕的莱菔进帐房,他难以置信地瞅着刚抽根的株苗,心都快凉了。「这是怎么回事?」那嗓音彷佛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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