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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糖土司砖,我知道,等会儿让阿哲送出去。”

  “谢了。”

  “不用客气。你那女人真是水做的,这个月大哭三次了。”老板语气中满是取笑,“你是不是太逊没让她满足,逼得她只能用哭发泄?”

  “你胡说什么!”他面色尴尬,半慌半斥责挂了手机。

  林子瑜从吸附在车顶的小面纸盒里抽两张面纸,擤鼻涕、擦眼泪,完全没有形象可言。

  用过的面纸被扔进脚边小垃圾桶,车里的一切,她熟悉得像是自己的车。

  “我听到了。”林子瑜声音哽咽。

  “什么?”江禹安想装傻。

  “甜点王说你没让我满足。”她偷瞄他,甜点王是她给老板取的绰号。

  他苦笑,“他爱开玩笑,我拿他没办法。”

  “说不定你该找间摩铁,好好满足一下我。”她口没遮拦。

  江禹安食指推了一下她额头,像是不以为然,却什么也没说。

  林子瑜朝他大吐舌头,掩饰掉尴尬,转头看车窗外。她觉得自己廉价,就差没挂个跳楼大甩卖的牌子在身上了,已经这样明白暗示,却只换到他一个无声食指推。

  他真打定主意一辈子跟她维持干兄妹关系?

  失去后,她才晓得曾经拥有的有多珍贵。人真愚昧,不,是她太愚昧。

  片刻,Yaris靠人行道停靠,穿着餐厅制服的阿哲提着餐盒朝车内的两人挥手,江禹安按下车窗,阿哲马上将餐盒递上。

  “子瑜姊,你又心情不好了?禹安哥技术很差喔?我们老板要我告诉你,他愿意等候补……”

  “你去告诉甜点王,我不是飞机。”林子瑜没好气地接过阿哲的餐盒。

  “什么意思啊?我不懂。”十六岁的阿哲是夜校生,白天在甜点餐厅工作,家境虽不好,但工作勤奋、努力向上,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

  “乖,你不需要懂,只要把我的话告诉甜点王就好。”她从车窗探出头,伸手拍拍阿哲细嫩的白脸皮,以男孩子来说,阿哲好看秀气到人神共愤。

  “喔。”阿哲应了声。“那我要进去忙了。”

  “等一下,”她从皮包拿了一迭诚品礼券,“公司福利,早上刚拿到。姊姊我不爱逛书店,送你。”

  “子瑜姊,你不用一直给我这些,我……”阿哲想婉拒。

  “哎唷,男子汉大丈夫,别罗里罗唆的,乖,不要拒绝我,我会生气,我们走了,帮我跟甜点王说谢谢,掰啦。”

  林子瑜朝阿哲挥手,江禹安也对他挥手笑了笑,把车开走,不让阿哲有机会拒绝礼券。

  第4章(2)

  “你对阿哲特别好。”江禹安晓得那些诚品礼券不是公司福利,而是子瑜跟公司买的,这是她善良的地方,虽然她每一块钱都算得清楚,却不吝帮助她认为该帮助的人,好比阿哲。

  “没有特别好,就算我跟他有缘吧。”她打开餐盒,拿起免洗汤匙挖了一大口香草冰淇淋,甜味在舌尖化散,她心情好多了,“他奶奶前天住院,妈妈重感冒好几天,一家三口全靠他微薄的薪水,他晚上要读书,白天要工作,这几天夜里还得到医院照顾奶奶,真的很辛苦。”

  她耸耸肩,比起阿哲小小年纪就背在肩上的重担,她那三千块礼券根本帮不了什么。

  “他让你想到以前吗?”江禹安看她一眼,车转了方向,幸运找到离中正纪念堂不远的停车位。

  子瑜心情不好时就爱到这里散心,她喜欢坐在石栏上吹风吃甜点。

  他们之间有许多事不必言明,停妥车后,她拎着餐盒下车,过马路,直接穿越广场。她在石栏杆上放下餐盒,用力蹬双脚,转眼坐上石栏,捧起餐盒继续享用甜点。

  跟在她后面的江禹安也跳上来,与她并肩坐,林子瑜吃掉几口沾了融化冰淇淋的土司砖,接回刚才中断的话题。

  “大概是吧。不过阿哲比我辛苦,以前我妈妈还算健康,有工作能力,我也没有体弱多病的老奶奶要照顾,而且我还有你、有知妍阿姨,我比阿哲幸运多了。”

  “阿哲也很幸运,他现在有你。”他温柔地说,看她满足吃着香甜土司砖,一阵幸福感从他心上流过。

  “我?我根本没做什么。”

  “诚品礼券、家乐福礼券、爱买礼券,这样已经付出很多。”

  林子瑜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几口解决掉甜点,随意用手背抹了抹嘴,江禹安看不下去,掏出面纸帮她拭净嘴角残留的土司碎屑。

  “像个小孩子。”擦完,他低声碎念。

  她不理会他的碎念,头往右靠,挨上他宽阔的肩,没来由地问道:“哥,你爱我吗?”

  江禹安本要顺势环上她臂膀的手听见问话后凝在半空,无声往后挪,歇在冰冷的石栏后,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的提问。

  如果,她这样问:禹安,你爱我吗?

  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她一句:我永远爱你。

  但她却叫他哥,她想从他这里得到的是哪一种爱?

  亲情安慰?还是男女间的浓情密意?

  他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办法再像年轻时那样,毫无顾忌在她面前说爱,时间久了,他再也无法自然说出口,总觉得要等到真正成功那天,有能力让她无忧生活,才有对她说爱的资格。

  许久,他状若无事地拍拍她肩膀,“傻瓜,我知道干妈和子翰搬走你很难过,但我觉得搬到嘉义对干妈身体比较好,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我永远让你靠。”

  “早就知道你跟我妈、我弟是一国的。”她高声抱怨,企图用夸张的语调掩饰失落,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没有跟谁一国,台北天气太潮湿,常下雨,这对关节不好你也知道。嘉义又不远,你放假有空就可以去看他们,坐高铁或者我开车载你都可以。”

  “你最厉害的就是安慰人了。”林子瑜继续懒洋洋地赖在他身上,凉风袭来,她的心也微透冰凉。“你要记住你说的,我要去嘉义看我妈我弟时,你要开车载我喔,我不想一个人坐高铁。”

  “好,只要你想回去,我一定开车载你。”

  “要开始找房子了,那里我自己住的话租金太贵了。”真正让她难过的,其实是禹安不再爱她。

  “小傻瓜,不要哭了,我们一起找房子,我保证帮你找个温暖新家。”

  “家?有家人在的屋子才能算是家。”她声音沮丧。

  “我也算家人啊。”他柔声安慰。

  “是,至少在台北我还有你。”她舌尖彷佛尝到苦涩。

  “不管你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在你身边。”他低声说出永远不会给其他女人的承诺。

  看似年轻的酒保有双沧桑的眼,他替两位常客各送上一杯龙舌兰。

  “谢了。”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朝酒保举杯,然后轻轻碰撞彼此的杯,一口饮尽龙舌兰炸弹。

  酒保笑弯嘴角,二度送上龙舌兰炸弹。他记得每位常客的习惯,第二杯龙舌兰要等上好一阵子才会见底,递酒后,酒保便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这家Lounge Bar只播迷人的蓝调与萨克斯风,禁喧哗也禁烟,客群多半是只想安静放松喝杯酒的上班族,或与三五好友喝酒聊天小聚的消费者。

  两人面前各一份点心拼盘,梁一峰用修长的手抓了颗绿橄榄塞进嘴里,再饮一小口龙舌兰,不经心地问:“晚点我会打电话给子瑜,你说她会不会拒绝我提议的工作?”

  “薪水如何?”江禹安好脾气地笑了笑,转眼又喝光第二杯龙舌兰炸弹,举着空杯朝酒保挥手,摇摇食指,尽管酒保意外,却很快再递上一杯。

  梁一峰睐他,也喝光第二杯酒,向酒保要来第三杯。

  “会让她满意的。”

  “别超过她现在月薪太多,伤她的自尊,她会拒绝。”江禹安说。

  “她现在薪水多少?”梁一峰问。

  江禹安看着他,好半晌,拿起酒杯喝掉一半,也挑了颗绿橄榄,揑在食指与拇指间转玩,再吃掉。

  “四万八千六,含餐费,不含全勤。全勤三千,保证年薪最低十四个月。”

  “我开五万五,不会太夸张吧?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待在家里不必出来工作,每个月给她十万、二十万,甚至更多都可以。可惜她是林子瑜,不是别的女人。”梁一峰心头闷,叹了口气,喝光第三杯龙舌兰炸弹,朝酒保挥手。

  江禹安又挑颗橄榄,吐出先前那颗橄榄核,塞进第二颗,仰头也喝光酒。

  酒保走过来,“还要吗?要不要换淡一点的?”

  两个男人相视片刻,转回看酒保,梁一峰先说:“不用,今天我们两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江禹安也说,他想起在中正纪念堂长廊下,子瑜轻软的那句:哥,你爱我吗?

  好一会儿,他又说:“她是林子瑜,不是别的女人,你要记住这点。”

  “要是我把子瑜抢走,我们还是兄弟吧?”梁一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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