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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有点太过了,会造成他的困扰,她马上下床翻出行李箱,抓了几件衣裤就往箱子里塞。

  「我……我会住最近的饭店……只要不是为了分开而分开,诅咒的灾难不会降临……」

  靖刚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喂,你病还没好,怎么自己去住饭店?」

  「我……我可以,在等你……等你转世的时间里……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我可以处理……」

  她害怕地一边啜泣一边解释,就是希望他答应让她出去,只是一只老鼠,似乎就可以让她崩溃。

  靖刚看着她,想到下午看到她的那些伤,她说她都是一个人……

  他站起身,主动替她收拾行李。「好吧,我帮你收拾一下,然后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高娃暮呆住。「其实你不用……我死不了的……」

  靖刚那无任何杂质的黑瞳瞪了她一眼,「死不了就活该被放任着不管吗?你这是什么逻辑!」

  突然很讨厌听她提到「死不了」这个事实。是因为这代表他永远无法摆脱她这个诅咒吗?还是因为这代表她对自己也可以随随便便?

  没空深究,靖刚快速整理好她的衣物,再进自己的房间拿了简单的换洗衣物和盥洗用品,便回到她的房间,带她出门。

  走出房间,要经过客厅,高娃暮不自觉地躲到他的背后,双手拉住他的衣角,害怕到冷汗直冒。

  靖刚看着这样的她,哪里还像最初那个骁勇善战的北国公主?哪里还有一丁点当初杀他的狠戾气势?

  她现在看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哭起来很孤单、怕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小女人而已。

  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

  想起她刚说的那句话,他的心莫名一紧。

  大手绕到身后握住她颤抖的纤细手腕,将她的掌心密密实实地握住,他低声说道:「别怕,我在。」

  一句话,高娃暮哭得更凶。

  有好几回,她被关进满是老鼠的地窖时,或是遭背叛她的人绑到荒山野岭逼她与老鼠共处一室,甚至绑住她的手脚,在她的身上涂着腐肉,让老鼠们一小口一口地啃食着时,她心里总是想着,若连恨她的同时都还不忘救她的他能在,那有多好?

  如果不行,那至少让她死上几回,走过几次奈何桥,饮下几碗孟婆汤,那么,她就再也不用牢牢记着那些遭北国亲属陷害后被关进牢里凌辱的过程。

  没想到,今天听到他说了。

  他说,他在。

  害怕的脚步随着他往大门移动,当他反锁大门,带着她下了电梯,坐到车里后,她才回神。

  「家里……怎么办……」

  「我再找时间回来整理就好。」

  「麻、麻烦你了……」

  靖刚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恐惧感,找回原来的样子。

  在等他转世的时间里,她到底这样做了多少次?

  开车来到饭店,靖刚直接订了个Twin Room,一个大房里两张单人床,就近好照顾。

  进到房间,发现高娃暮刚刚苍白的脸色已变成异样的红潮,靖刚赶忙量她的体温,果然升高不少。

  「澡洗过了吗?」靖刚问。

  高娃暮点点头,神情已经镇定许多。

  「洗好了,所以想将你先前准备的晚餐热来吃,然后就看到老鼠……」

  说到老鼠时,她还是面露惧色。

  靖刚点点头,没要她继续说。难怪家里闻得到焦味。

  刚买的粥在急急忙忙出来时忘在家了,他打了客房服务,重新再叫了一份热食。

  「吃一点东西,然后吃药。等下你可以慢慢想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拿的,我再回去拿。」

  高娃暮点点头,虽然已经没有刚刚那样的慌张恐惧,但仍是一脸失神的模样,她听话地接过热食,慢慢地一边吃,一边两眼望着前方发着呆。

  趁她在吃东西,靖刚快速地进了浴室冲了个澡,待出来后,却发现餐点并没有吃完的高娃暮已躺在床上睡着了。

  靖刚悄声走近,忍不住在床沿蹲下,端详她的脸,发现她连睡着都还在流泪。

  「你什么时候这么脆弱过了?我以为你一向坚强冷血的……」

  以前真的觉得她没血没泪,现在……大拇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拭去泪珠,那湿意明白地告诉他—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忍不住笑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都以为,他带着地契和条件去拜托她休兵的那次,就是他们初次的见面?

  实则,不然……

  第3章(1)

  记得那时他不过九岁,一次高娃努亲自前来朝圣献贡的机会下,小他两岁的她就跟在父亲身旁,年幼的岁数却笔直端正地立正站着,不躁不动,还一脸严肃,父王那时还当着高娃努的面夸这丫头将来一定是大将之材。

  然后随行的贡品中有一只北国才有的稀有金眼茸兔居然跳脱出没关好的笼子,一蹦一蹦地跳入皇室后面一大片的林木之中。

  「父王,交给我,我去把它带回。」

  说着,小小年纪的她已经背着几乎跟她差不多高的弓箭追了出去。

  他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女娃,一个人若在那片一望无际的林木中走失,那该如何是好?

  「父王,我跟着去看看吧!」他说。

  得到允许,他快步跟了过去,但女娃脚程快,他追寻了一阵子才发现她的踪影。

  「喂!小心!」

  她为了追兔,忽略了从旁而来想要偷袭她的豺狼。

  当她扑上兔子的那一刻,豺狼也扑向她,他大喊一声—

  「当心啊!」

  靖刚纵身一跃,扑倒了豺狼,但同时也被快速灵巧挣脱的豺狼压倒在草地上。

  年纪尚轻的他力气根本不敌雄壮的豺狼,他用手肘死命顶住豺狼的下颚,不让它的尖牙利齿得逞,但力气很快就要耗尽,这下不死也得落个破相的下场……

  「啊呜!」豺狼忽地一声惨叫,放弃了利爪下的他,往旁逃去。

  原来是小小的高娃暮,用一根地上拾到的粗木,往豺狼背后狠狠打去。

  「谢、谢谢。」靖刚向她道谢,原本应该是她的救命恩人,现在反而角色互调了。

  小小的高娃暮下巴微扬,有点恼怒地道:「哼!多管闲事!吓跑我的小兔,我又要再重新追一次了!」

  抱怨完,小小的身影再次窜进林木之中,找寻那只金眼小兔。

  「喂!等等……」靖刚也赶忙起身追了上去。

  年纪那么小,就那么骄傲,是北方人的天性吗?但至少不是见死不救。

  所以,当他听见北方兵是由她统率时,他自愿去游说。

  所以,当她答应他不会再对东方国土的人起兵时,他便轻易地相信了。

  他以为高傲的她有一副好心肠,最后她却证实了他的以为是错的。

  那么,连豺狼都不怕的她,现在又怎么会怕区区一只老鼠?

  她发生过什么事吗?

  见她连睡觉都泪流不停,他索性轻轻摇醒她。「起来吃药,吃过药再睡。」

  从满是老鼠地窖的恶梦中醒来,她泪眼迷蒙地望向他,「什么?」

  在梦里,因为他的声音,老鼠才被吓跑的,但她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靖刚瞧着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张纯粹的白纸。

  这才是原来的她吗?

  他拿来药包和温开水。「有办法自己吃吗?」

  「嗯,可以。」

  高娃暮像个好学生般,乖巧地点点头,然后接过药跟水,一副「药很苦但我会吃下去」的挣扎模样,让一旁的靖刚看了忍不住笑出声。

  「药有这么难吞吗?」

  「嗯,」高娃暮先是灌了两大口水,努力把药丸吞下去后,才接着说:「以前都是煎好草药喝下去的,虽苦,但不卡喉。现在这种一颗一颗五颜六色的药,虽没以前的草药苦,但我不喜欢那种快被噎到的感觉。」

  她一边皱眉嘟嘴,一边叨念。

  这一刻的她,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高娃暮。

  「好吧,那早点睡。」不想让她发现现在的自己对她异常心软,他催促着她继续睡回笼觉。

  高娃暮当真听话,人一躺、棉被一盖,最后还小声地对他道了声晚安。

  「……嗯,晚安。」

  最后的回应,消失于她好不容易安稳睡去的细微酣声中。

  一早,当高娃暮被公司秘书打来的电话叫醒时,靖刚早已离开饭店。

  简短地交代完事项,高娃暮忍着因感冒而全身酸痛的感觉起身。

  床边小柜子上,一张便条纸用玻璃杯压着,上面有从小长期习毛笔练出来的好看字体,短短几句,写着—

  记得吃药,有事打电话给我。

  高娃暮拿起纸条,仔细看了两次,然后再放回去。

  她起身整好床铺,一番梳洗后,在换衣服时从镜中看见满身伤疤的自己。

  昨天他看到了这些伤……

  纤纤手指轻轻地抚过那些伤疤,彷佛还能感受到那时鞭笞的痛楚和火烙的烧疼,这些回忆因为丢不掉,全被她深深收藏着,时刻提醒着自己,什么叫做心软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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