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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蓦地,解冰云动了,他眉儿弯弯,笑脸迎人,「周仵作,可否上门叨扰一顿便饭?你也晓得我们刚到莱阳县衙,很多事还是一团乱,厨房里连个掌厨的人也没有,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也不晓得上哪儿找个能入口的餐馆。」不会吧,居然还要来蹭饭,他们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呀?周静秋开始担心饭够不够他们吃。

  「欢迎之至,不过全是上不了台面的粗茶淡饭,吃惯精食的两位怕要嫌弃了。」周康生说着客套话。

  「我们也没有那么娇生惯养,有饭有菜也就满足了。」大鱼大肉吃多了,清粥小菜也有滋有味。

  「那就请两位移步了,我让家里人加点菜。」至少有鱼有肉才不致失礼。

  「请了,周仵作。」解冰云做了个同行的动作。

  周康生不敢逾礼的走在前头,便悄悄往后退,让大人和幕僚夜先生先行,他和女儿缓步跟着。

  「爹,你真要请他们?」周静秋小声问道。两尊大瘟神呀!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夕奴的手艺不比御厨差,她用现代的食谱教他,别的地方吃不到,仅此一家。

  「哺!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你爹请得起,吃不穷我。」周康生本是乐观的这么想着,但他很快就后侮了,因为他亲眼见识到原来光吃饭是会把人吃穷的。

  而此时昂首阀步的两个男人嘴角微扬,谁也不看谁的乐在心中,显然他们都听见周静秋小气巴拉的话。

  「哇!他们……嗝!可真会吃呀!」夜华玉吃惊的道。那肚子装得下吗?一口饭配一口菜,三两口一碗饭就吃完了。

  周静秋没好气地腹诽,你也不遑多让呀,大爷,我们家的米都被你们这几个大食怪给吃光了,连菜渣也不留下,倒入碗里拌饭。

  什么叫物以类聚,眼前便是。

  一群可怕的蜂虫,一过境,粒米无收。

  要不是她一回家又赶紧洗米下锅,这些个饭桶哪里吃得饱,他们的碗是她的三倍大,她一碗吃不到一半,已经有人在吃第三碗、第四碗,饭桌上好几双筷子同时夹菜。

  他们在吃饭还是抢食呀?真是一群未开化的小朋友。

  算了,不理会他们了,自己吃饱再说,早就盛好饭菜的周静秋小口的嚼着肉片,细嚼慢咽。

  周家人口简单,没有男女分桌而食的规矩,平日只有周家三口以及夕奴、小敢,夕奴和小敢是饿过肚皮的,对食物十分执着,不仅吃得快又分量多,还不见长膘。

  周静秋习惯了看他俩饿死鬼投胎似的往饭碗里盛饭,狼吞虎咽地唯恐少吃一口会吃亏,再看看两位「贵客」的食量,她的脸皮不由得抽了抽,这两位爷不是出身富贵吗,怎么一副饿了许久的样子,盛到尖起来的白米饭一碗又一碗。

  桌上的盘子是空的,一点残渣也没留下,周康生心想,若是每日都是这种饭量,租出去的十五亩田地等秋收时就不卖粮了,留着喂猪……唉!他都糊涂了,怎么把人当猪看待呢!

  不过也真的太会吃了,养猪也用不到这么多粮食,一桶泔水,再剁点猪草拌一拌,能养肥几头大猪。

  「五十步笑百步,若非饭桶见底了,相信你还能吃下好几碗。」周静秋嘲讽道。

  周家一直富不起来,源自粮食的消耗量太大,一家之主周康生一顿能吃上七、八碗白米饭,夹肉馍馍最少十个,若再有大饼、煎包,他一样吃得下,十足的好胃口。

  而周晓冬虽然才十岁,一到了饭桌上也是猛将一员,他最少是五碗的分量,菜汤、鱼肉不在此限。

  夕奴吃得多一点也不意外,他本来就是一座山,能吞食一切生物,他吃饭不用碗,直接抱着饭桶配菜。

  小敢比较像异类,他似乎有个无底洞,怎么也吃不饱,要不是有她盯着,他会稍微控制,只怕吃破了肚皮还往嘴里塞饭。

  说起来这是一种病,饿过头之后的强迫进食症,他刚到周家时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饥饿中,看到什么都想吃,拥有现代医学知识的周静秋慢慢调整他的进食行为,暴饮暴食的毛病才稍有改善。

  周静秋以为家里这几个已经是大食怪了,没想到这世道还有「同类」,看来贵气、出身良好的解冰云和夜华玉也是吃界将相,两人合力干掉一桶饭,意犹未尽的连半锅汤也没放过,全祭了五脏庙。

  「别怪我们太贪嘴,是你们家的饭菜太好吃了,让人一口接一口,停不了箸,只想到怎么横扫千军,一口不乘的倒入嘴里。」抚着微凸的肚皮,嘻皮笑脸的夜华玉又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的露出酒足饭饱的神态。

  重生一回的周静秋对什么都不讲究,秉持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唯独对吃十分看重。

  她不善厨艺,却说了一嘴好菜,背食谱是她闲来无事的娱乐,即使吃不到也觉得自己像个大厨。

  因此八大菜系她都精通,脑子里有上千道料理配方,她一样一样教给夕奴,一年最多只教十道菜,不做引人注目的事,周家的好饭好菜也只有他们最清楚。

  干仵作的最常接触的是尸体,所以走得再近的朋友也会忌讳,自从佟氏去世后,家里就没来过客人,自然也无人得知周家有私房好菜。

  但是不论好吃与否,对解冰云、夜华玉等人而言,他们一路从京城赶往莱阳,吃住都在驿站,吃惯美食佳肴的两人哪习惯沿路上的粗食,卤肉太油,白饭太干,青菜炒得过老,真的是尝不下去呀!

  一尝到周家的绝品美食,那真是用久旱逢甘霖来形容都不为过,让他们一时忘情的原形毕露。

  周静秋嘴一咧,笑得很假。「我们家很小,小得供不起两尊佛,两位以后走过、路过,千万不要来拜访,我们家的存粮不多了,还得撑到秋收,拖家带口的不容易。」言下之意就是快滚吧,别想赖上了,养食客这种事周家做不出来,风雅填不饱肚子,粮食才是王道。

  因为多了夕奴和小敢,周家原本留下三分之一,其它全卖掉的稻壳,改留下一半,每次米缸快空时再舂一袋米。

  想当然耳,稻熟了不卖可损失了不少银子,周家只靠父女俩卖手艺挣钱,虽然离贫穷还很远,算是小康之家,可是要富有到天天吃肉也是挺困难的,花费太多收入少,只能持平。

  而培养一个读书人更烧钱,每年花在周晓冬身上的笔、墨、纸、书费就不在少数,一张宜纸能买两斤猪肉。

  「衙门给的俸银太少?」眸色深幽的解冰云有此一问。

  仵作的差事并不让人看重,被视为下九流的贱业,所以稍有体面的人都会上来踩一脚,把仵作当狗使唤,直到周静秋冒出头了,因她精确的验尸推理连破了几个大案,仵作的地位才略有提升。

  但是即使如此,还是免不了被压榨,每个月有定数的月俸到了他们手中总会少个几两,上面要孝敬先扣了,这事没处可理论,只得低头。

  一整年下来,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周康生劝女儿息事宁人,当官的若不贪,哪来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文大人不是善类,蚊子腿上都能刮下一层油。

  平调到柳县的前任知县并未升官发财死老婆,那是个没有油水的小地方,地广人稀,人人穷得很,他若是想象以前大摆筵席敛财的话,只怕要失望了。

  「不少,够用。」周康生回道。

  「如果不抽五十文人头税就更好了,我并非登记在册的衙门中人,赚的也是辛苦钱,这里扣一点,那里摸一点,真正落在我手心的银子已经被剥了好几次皮了。」周静秋话语不重,却打得人脸上发热,连个小仵作的银子也贪,还有什么不拿不贪。

  她知晓娘去世前最惦记的是她那些嫁妆田地,走得不放心,就算不是原来的地,她还是想把数儿给买齐了,让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含笑而终,不再挂心,只是目前的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以后莱阳县由我接手,你尽管无所顾忌大展身手,人头税一事到我为止,日后你办事办得好,我另外有赏。」解冰云保证道,他赏罚分明,绝不亏待为他做事的底下人。

  文大人是一颗老鼠尿,坏了官场这锅粥。

  周静秋的柳眉染上几分笑意,变得弯弯的。「知县三年一任,你在莱阳县最多待三年,等你走了之后,我们还是一样的过活。」她这意思就是不要变动太多比较好,由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当官的大同小异,清正廉明有几人?

  「你不信本官?」解冰云脸色郁沉。

  「大人若能做些调整,我自是感怀在心,但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心知肚明的事实。」

  「秋儿,不可以对大人无礼。」周康生担心的沉声道,怎能当着上官的面要他少收点贿,多为下属着想,她这是虎口拔牙,要是被是太爷怪罪,该如何是好?在还没了解新任县太爷的为人之前,最好别说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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