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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在灯光下细瞧,她才发现那不是时光或岁月留下的痕迹。

  她之前见过这情况,泥板的颜色不一样,有时是因为作假,但这不是假的,家里那块石板她看太多遍了,这鹰翼飞扬的模样、和脚上的筋肉,旁边的花样,在在都显示这是同一个工匠做的。

  不过,偶而也会有后人仿做仿得很真。

  然后,不知哪来的冲动,让她忍不住以手指轻触那块裂痕,上头的泥石剥落了些许下来,显露出其下和一旁相同的颜色,底下那儿的纹路看起来更像原来就有的。

  心头蓦地一跳。

  不会吧?该不会是——

  刹那间,有些激动,她小心放下泥板,拿出行李箱中的工具包,找出粉刷和小镊子,在灯光下,小心翼翼的开始清理它。

  日光在窗外移动,她坐在桌前,因为太过专心,没有察觉时光的飞逝。

  天色渐渐黑了,明月爬到夜空上。

  当她停下手边工作时,早已是深夜时分,人们早就关灯睡去大半夜了。

  可她醒着,而她手上的泥板,所有颜色不一样的地方,都被她清了下来,显露出其下的模样。

  第1章(2)

  凌晨,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她终于完工。

  在整理到一半时,她就已经看出它是什么,当她完完全全把它清理乾净,当她让自己停下动作,放下刷子与镊子,看着它的这一刻,她心跳加快,喉咙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

  不是拉玛苏。

  老天。

  她轻抚着自己的心口,凝视着眼前美丽的浮雕,看着它胸上那优美的曲线,和它强壮的狮爪。

  是阿帕莎苏。

  守门的拉玛苏通常是一对的,一对男性的拉玛苏。

  像这样一公一母的拉玛苏和阿帕莎苏十分罕见,她不记得自己曾见过。

  这个地区,几千年来一直处于男尊女卑的状态,或许因为如此,不知何年何月,不知是谁,拿了泥石重新遮盖塑造了它,让它由女变男。

  她不知遮掩它的人,是因为它那美丽裸露的胸部,还是因为它自信坚强的微笑,或是因为它强而有力的模样,抑或是为了挽救这美丽的浮雕被其他人毁坏掉,所以那人才要将其遮盖起来。

  无论如何,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它被遮住了,敷上了泥石,照着它伴侣的模样,形塑成拉玛苏,因为如此,它才被保留得如此完美。

  灯光下,眼前的阿帕莎苏彷佛在发光。

  这块阿帕莎苏真的很美,抚摸着它上头的纹路,她几乎能感觉到当年制作工匠的用心。

  正当她感动得不能自已时,忽地,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响。

  她反射性抬头,就看见房间门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人看见她坐在桌前,也愣了一下,整个人僵在当场。

  她也一样,僵坐在椅子上。

  来人还站在门外,走廊上的灯光清楚映照着他的模样。

  是白天那在情况危急时,还笑出来的家伙。

  一瞬间,她不知该大声尖叫,打电话求救,还是站起来逃跑。

  大概是看见她在瞄桌上的电话,他扬起嘴角,开口说。

  「如果我说这是客房服务,你应该不会相信吧?」

  她眨了眨眼,傻掉的脑袋,过了一秒才辨认出他说的是中文,而那是个玩笑。

  「现在是……」她瞄一眼桌上的时间,然后小小吃了一惊。

  该死,四点了。

  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她猜现在是凌晨四点,不是下午四点。

  她维持镇定的看着那站在门边的男人,说:「……凌晨四点,我想没有什么旅馆会在这时提供客房服务。」

  他又笑,松开了门把,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笑道:「嘿,事实上,我确定有不少饭店或旅馆,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会在房客有需要的时候,尽力提供房客所需要的服务。」

  她故作轻松的继续坐在椅子上,一颗心却提到了喉上,她身边没有任何能够自卫的武器。

  现在是凌晨四点,大概所有的人都睡死了,她得弄出多大的声音才能把人从熟睡中惊醒过来?

  这念头闪过的同时,她也突然领悟这人为何这个时间出现在她房门口。

  这时间几乎每个人都在睡。

  眼前的男人虽然没有继续走进来,却也没有退出去。

  他停留在门边的行为,让心跳更快,她听见自己问。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住在哪里?你跟踪我吗?」

  她很确定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相较于她的紧张,他看来轻松自若,强壮的身体倚靠在门框上,走廊上的光线,让他的脸有些背光,却更加凸显了他手臂上的肌肉。

  她相信他身上其他地方也同样结实,白天的情景蓦地上涌,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她记得他有多轻易就将有点重量的自己抛来甩去,也记得他是如何拖着她还能打败那名大胡子。

  她很确定他一拳就可以将她打昏过去。

  闻言,他伸手耙过他脑袋上的黑发,又笑。

  只是,这回,他脸上那笑,看来似乎有些无奈,接着他还真的叹了口气,才从牛仔裤后头,掏出了她的钱包,道:「我扒了你的钱包,里面有饭店名片,你知道你真的不该将房号也写在上面。」

  她呆了一呆,在他将钱包扔过来时,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接,他其实扔得很准,那钱包根本是直直落到她怀里,可一直以来,她就是个运动白痴,在惊慌失措之下,本来应该很好接的钱包被她笨拙的右手打歪,她在混乱中又用左手去捞回来,结果太大力之下,钱包飞过了头,她忙转身以右手去抓,却没抓稳,慌忙再以左手去抓,然后她就连人带椅的失去了平衡,往后倒去。

  惊呼在她即将以脸着地的瞬间,从嘴里冒了出来。

  钱包飞了出去,椅子砰然倒地,她没有。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神奇的从门边移动过来,捞住了她的腰。她并不是真的看到,她的眼睛只差那么几公分就要因为她的愚蠢被拿来撸地板了,但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那在白天把她拖来跩去的大手和铁臂,再次回到了她的腰腹上。

  下一秒,她被拉离了地板,双脚再次好好的站到了地上。

  「哇,真是好险,你还好吧?」

  一时间,有些糗。

  她匆匆转身,看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他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噙着笑开口。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她红着脸,有些恼,又紧张,退了一步瞪着他道:「我只是个历史学者,来这里进行学术交流,我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事实上,你有。」他挑眉,黑眸带着笑意说。

  她一呆:「我没有。」

  「你有。」他仍高举着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但右手食指点了点她在回来时,随手扔在床上的包包道:「我扒你钱包时,顺便放了东西进去。」

  她再一呆。

  好吧,那时她忙着抢救拉玛苏——阿帕莎苏,她确实没注意当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求方便,她出国时总是有两个钱包,一大一小,小的拿来装零钱,和几张钞票,平常就拿小钱包付零钱,有必要时才动用那有证件的大钱包,但她一路回来除了付公车钱,根本没去买别的东西,回来后又被那泥板迷了心窍,所以才没发现她的钱包掉了。

  说真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扒了她的钱包,当然更不知道他何时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不过既然他扒了她的钱包,当然有可能放东西进去。

  话说回来,当时那么混乱,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有机会做这些事?

  「你摔倒忙着救那块石头的时候。」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她吓了一跳,连忙回神,才发现自己刚刚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不是石头,是泥板,那是一块拉玛苏——阿帕莎苏,它们通常是一对的,人们将它们放在门口或埋在家门底下当守护神,它们是很强而有力的守护神,可以赶走恶灵,我已经有另一个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块配对的,它们是——」她习惯性的解说回答着问题,说到一半突然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和他解释这干嘛,而且这男人可是闯入了她的房间,她是有什么毛病?怕人家不知道她找到了宝贝?

  她连忙强迫自己住嘴,幸好眼前的男人,看似对摆放在桌上的阿帕莎苏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只是一耸肩,道:「你知道,我当时不太方便,只好借一下你的包包,我扒你的钱包,只是为了可以找机会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你可以检查你的钱包,我保证里面分文未少。我到这里,只是为了拿回我的东西,拿了我就走,OK?」

  不太方便?寄放?这些字眼还真好听,他当时根本就正在被追杀吧?

  她忍住想蹲下来捡钱包查看的冲动,警戒的看着那男人边说边慢慢放下手,捞起她在床上的包包。

  显然,他也不是真的在徵询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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