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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仆说笑着,虽然随茵没笑,但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隐约流露出一抹惬意之色。

  恒毅进来时瞧见,忍不住多睇了她几眼。

  随茵起身和屋里几个下人朝他请安,他摆摆手让下人们退下,拉着随茵坐下,端起她面前的那盏凉茶一口气饮完。

  “这都八月了,竟比盛夏还来得热。”

  见他抬起袖子要去抹额上沁出的汗,随茵按住他的手,拿着手绢替他擦汗,擦完接着拿起一柄丝面团扇替他扇了扇。

  他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从带回来的一只木箱子里,取出一座鎏金的西洋钟递给她。“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西洋钟。”这座西洋钟是桌上型的,上头的鎏金光彩夺目,让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他没想到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这是西洋人做的一种钟,专门用来测量时间,以后摆在房里,你只要看见上头的指针指在什么位置,就能知道时辰了。”他先前也有一个,不过摔坏了,这次又得了一个,便兴匆匆地带来给她。

  “嗯。”她点点头接过。

  恒毅从她脸上窥不出喜怒,只好用问的,“你可喜欢?”这可是他费心替她找来的。

  “喜欢。”随茵回了句。

  他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那还不给爷笑一个。”

  “我不会笑。”她的脸被他给扯歪,声调有些奇怪。

  她不是不想笑,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笑,前生她被独自关在小房间里六年,丧失了哭笑的能力。

  今生虽然有一个娘疼着她,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所以她打小也没笑过,一度让她那娘急坏了,后来她娘才渐渐习惯了她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

  “为什么不会笑?”恒毅放开手,关切的询问。

  随茵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只能说道:“我从小就不会笑,也不会哭。”

  “可是因为你额娘?”他知道她来京城之前,与她额娘两人相依为命的过生活,他猜想兴许是她额娘待她不好的缘故。

  她摇摇头,“不是。”她不能让今生的母亲无端背了这黑锅。

  “那是为何?”成亲这几个月他当真没见她笑过,他很希望能看到她的笑谷。

  “你就当是天生的吧,若你看不习惯就别看。”

  “谁说的,我早看习惯你这张冷脸,不过我更想看看你笑起来的模样。”恒毅轻捧着她的脸,期盼的瞅着她。

  “那你慢慢等吧,也许能等到那一天。”随茵不敢向他做出什么承诺,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生有没有可能学会笑。

  “你就不能为我试着努力吗?”倘若她在乎他,就会为了他而努力一试。

  “你若想看我笑,该是你努力才对。”若有一天她笑了,那一定是有什么事触动了她深层的情感。“这是为何?”

  “因为是你想看我笑。”

  “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子那般说些好听的话吗?”恒毅时常觉得与她之间,彷佛都是他自个儿在一头热,他喜爱她,也盼着能得到她的回应,而不是老被泼凉水。

  随茵不明白好端端地他为何突然不悦,“那种话我不会说,你想听可以找别人说给你听。”

  他被她的话给嘻住,“你……”她竟要他去找别人,她真有拿他当丈夫看待吗?哪个女人会让自个儿的丈夫去找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懊恼的拂袖离去。

  随茵则是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摘翠院里响起丝竹歌舞之声,从下午一直到掌灯时分。

  即使歌姬的嗓音都唱哑了,琴师的手也酸了,几个舞娘的两条腿也都跳得僵硬,但主子没叫停,没人敢停下来,一曲又一曲的唱着跳着。

  他们这般卖力的表演,要是主子欣赏倒也罢了,可主子进来后,兀自一杯接着也杯的饮着酒,那眼神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倒是他那随从路八被叫来后,十分捧场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喝了许久的闷酒,恒毅忍不住埋怨道:“路八,你说爷哪里对她不好了,她这是不是仗着我宠她就拿乔了?”

  听见主子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也没指名道姓,但在这整个郡王府里,有本事能把爷给气成这般的人只有一个,路八瞅了他一眼,心忖这约莫是一物克一物吧。

  以往只有爷给人气受,现下也有人给爷气受了。

  不过他心下虽这么想,爷的话他可不能不回,于是他想了想,说道:“爷若是不满,大可责罚她,这端瑞郡王府,爷才是主子。”

  路八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他若是舍得责罚随茵,又何必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他没好气的斥道:“你脑子都装了屎吗,尽给爷出馊主意。”

  “属下愚昧,爷往后还是少问属下。”路八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脾气见长啦,爷说你一句,你就给爷脸色看。”

  “属下木讷不会说话,是担心再说错话惹爷生气。”路八长得憨厚老实,连带的使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显得特别诚恳。

  恒毅摆摆手,没再理会路八,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脸色潮红,身子躁热,虽然他素来酒量极好,但饮了这么多酒,头有些发晕,他头枕着椅背,狭长的凤目闭着,轻声道:“都歇了吧。”

  闻言,几个琴师和歌姬、舞娘们如释重负的停了下来。

  第7章(2)

  其它人都退了下去,只有路八和谢娘还有另外两名丫鬟留在厅里伺候着。见王爷半晌没再出声,似是睡着了,他们也安静着没敢发出声音来,其中一名丫鬟拿着一柄团扇在一旁给他扇凉。

  突然之间,恒毅像在呓语似的,“……你就是仗着爷疼你,才没把爷放在心里,整日拿话噎着爷……”

  闻言,谢娘惊罚的看了眼恒毅。

  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给王爷气受?她来到端瑞郡王府三、四年,也是头一回见王爷这般喝着闷酒。

  刚进郡王府时,她对王爷也动过心思,心忖着就算只是小妾,能留在郡王府,那身分自是不同,何况王爷模样又生得俊美,但后来瞧见那些使了手段被王爷送出去的人,她便灭了那不该有的心思,一心想着攒足银子就要出府,如今她银子已攒得差不多,她盘算着等过了年就要离开郡王府嫁人去。

  路八瞟了眼主子,他在王爷十三岁那年就开始跟着他,算算也有十年了,王爷脾气不算好,在外人面前看似跋扈张扬,然而对下人并不会动辄打骂,对他也是相当照顾。

  几年前得知他父亲病重,需要上百年的人参医治,王爷二话不说,让总管将府里的几根百年人参给了他,还额外给了他一笔银子给他爹治病。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他多少明白王爷的心思,想了想,他吩咐谢娘,“你先照看着王爷,我去找人过来。”说完,他走出摘翠院,来到一处寝院。

  “禀侧福晋,王爷身边的路护卫求见您。”一名丫鬟禀告道。

  “让他进来。”随茵有些纳闷,路八是恒毅身边的护卫,不知他突然来求见她有何事。

  路八随即被一名丫鬟领着走进小厅里。

  “属下路八参见侧福晋。”他躬身施礼。

  “路护卫不用多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随茵直接问道。

  “王爷在摘翠院喝醉了,他想让您去接他回来。”路八相信自家主子应当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不算假传主子的话。

  “好端端的他为何会喝醉?”

  先前恒毅带她去过一次摘翠院,她已知晓他养在摘翠院里的那些人,单纯只是他的……算是歌舞班子吧,在他想看歌舞表演时,专门表演给他看。

  路八意有所指的道:“属下也不知,只知似乎是为了侧福晋您。”

  “为了我?”随茵一脸莫名,不过她没再问下去,很快的带着几名丫鬟到摘翠院去接人。

  不久,进了摘翠院,随茵见恒毅已经醒来了,似是头疼,正皱着眉抬手揉着两鬓,脸上也有些潮红。

  “你怎么了?”

  “头疼。”直觉回答完,他才看向她,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可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恒毅听她说是来接他的,心头一喜,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亲昵的揽着她的肩,“用不着,兴许是酒喝太多,回去睡一觉就成了。走吧。”

  随茵扶着他,两人亲密的偎靠在一块,他身上的酒气浓得熏人,她忍不住说道:“以后别再喝这么多酒,伤身。”

  “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是不想太早守寡。”

  “你就不能说句好话?”

  “我习惯有话直说。”

  他被她一噎,生着闷气,刻意将身子的一半重量压在她肩上。

  她肩上一沉,却也没说什么,撑着他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寝房。

  回房后,随茵替他脱去外衣和鞋袜,扶他躺上床榻,说道:“你先躺躺,别睡,待会儿就要用晚膳了,等吃过再睡。”

  恒毅闭着眼回道:“我吃不下,不吃了。”他头疼,又被她给气到,毫无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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