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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揉揉她的发丝,才道:“以前我只想要过得平静。可是在你身边,我怎么样都静不下来,心思太容易摆在你身上了。”

  她听了,哑然无言,胸口有一阵暖流拂过。

  “那……现在呢?”她抬阵,看着他好看的下颚,“现在你已经不想要平静了吗?”

  他又笑了,她就是想要逼他说出恶心肉麻的话?

  “不是不想要,而是更想要你。”

  这话一入耳,她眼眶莫名发酸。她槌了下他的胸,想要说些玩笑话来缓和气氛,然而一口气梗在喉间,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那个……”好不容易,她再次启唇,“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希望你想起我是谁?”

  然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子博?”她抬头。

  他居然睡着了。

  什么嘛?她苦笑了声。不知道是谁,刚才还夸口说什么“不保证让你全身而退”的,结果发出豪语的人居然自己先睡着了。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而他毫无反应,仍然睡得香甜。

  她失笑,也涌现不舍之情。

  可见得他的确累了。她比谁都了解他很能撑,若非真的体力透支到了极点,他不会就这样睡着。

  周昕瑞托着下巴端详着他的睡顔,细细享受着这一刻。

  只是那份隐忧就像是光线底下的阴影,阳光有多强,影子就有多黑,愈是感到幸福,她就愈是害怕。

  她始终牢记着投胎前自己问过月老的话,如果他俩今生仍是没有结局,那么,最后老天爷会怎么拆散他们?

  这一夜,失眠的人成了周昕瑞,不再是方子博。

  十七条人命的刑案,无可避免地成为轰动社会的大事件。

  警方破案的压力自然不在话下,方子博虽然尽量不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回家,但是他连休假都明显心不在焉。

  直至目前为止,检警所找到的都只是间接证据,没有任何可以将对方定罪的有力物证。而检警也明白,那份“物证”一定很不得了,否则,对方又何必为了找出那份证据而杀红了眼。

  只是,难得两个人可以到餐馆吃饭约会,方子博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饭桌上。

  周昕瑞终于看不下去,伸手覆上了他的手背,柔声道:“真的放不下心,要不要干脆回局里去帮忙?”

  方子博醒神,愣了几秒。

  “不了,”他摇摇头,牵动嘴角,“就算去加班也帮不上什么,连点头绪也没有,就是找不到那份直接证据。”

  周昕瑞静了会,才道:“所以……真的像媒体报导的那样,命案跟市议员有关系?”

  方子博眉一挑,不置可否。

  一桩利益上看百亿的建设案,白道与黑道挂勾,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早就已经不是新闻。而事后利益谈不拢、黑吃黑不成,怀疑是黑道那一方以威胁抖出挂勾事实来作为手段,逼得白道那方狗急跳墙、杀人灭口,只是最关键的证物怎么找也找不到。

  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检警的推论。

  如果最后不能定罪,全部都是一场空,甚至连十七条人命能不能找出凶手都是个未知数。

  思绪至此,他又想起了那片血迹斑斑的墙面。

  周昕瑞看着他渐渐恍神的神情,心疼他整个礼拜都是这样,食不知味、睡不安稳。

  她想帮他却丝毫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只剩下这样子握着他的手,期望能带给他一点点的抚慰……

  突然,一个沉寂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

  她一顿,连忙抬头问道:“你们在找什么样的证物?”

  无预警飞来这么一个问题,方子博有些怔愣,却还是照答了,“帐本、现金、秘密人头的帐户……任何可以证明市议员有收受好处的证据。”

  “原来是这种东西……”她愣愣地点着头。

  “怎么?”

  她却忽略了他的声音,怔怔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她想起方子博的前一世是个战乱时代的医生,他曾经握有一份很重要的机密文件,那份文件来自一名军官,当时,他为了不让敌军取得文件,所以把那份文件藏在——

  “浴室的地板!”她击掌,想起来了。

  方子博一脸莫名,不自觉笑了出来,“什么浴室的地板?你傻了吗?你很久没这样疯疯颠颠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些东西有没有可能埋在浴室的地板下……呃,或者是墙壁的水泥里?”

  听了,方子博一顿。

  有人会把“随时要拿出来威胁对方的东西”埋在水泥墙里吗?这么做好像不太符合使用效率。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都有人会为了它而夺走十七条人命,那么把它埋在水泥里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它会被埋在浴室的地板下?”

  他反而比较好奇这女人的脑袋里装了什么东西。他抚抚下巴,“你该不会是看电视学来的吧?”

  “当然不是。”她一脸你在说什么傻话的表情,然后道:“因为你以前就这么做过啊!”

  “……”他僵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他抹抹脸,“你当我没问过好了。”

  由于周昕瑞的推断毫无根据,所以方子博并没有请调支援。当天下午,他只身带着简单的工具前往第一现场,踏进了满是血迹的浴室。

  上一回,监识人员进来的时候,注意力全放在浴室的尸体上,确实没有人留意浴室的地板究竟有没有翻新过。

  他蹲下身,仔细端详脚下的瓷砖以及瓷砖间的细缝,而当他发现有四片瓷砖是新瓷之后,他心里喊了一声“Bingo”,知道中奖了。

  还真的被那丫头说中了!

  与其说他兴奋找到物证,不如说他讶异她居然会猜中这种事情。

  因为你以前就这么做过啊!

  他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很确定自己没有把任何东西埋进水泥墙里的前科,但她为什么要那么说?

  不过,方子博没困扰太久,他很快就甩去杂思,Call警方来支援,把地板撬开。

  就这样,他们找到了汇款细目、录音档案,还有双方频繁见面的证明。

  如此一来,那位自称清白的议员插翅也难飞了。

  方子博立了很大的功,可是同仁的每一句称赞他都承受不起,他知道真正的功劳不在他身上。

  把物证归档之后,他回到家,很认真地问了周昕瑞——“你到底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东西埋在地板下?”

  她看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写她的程式码,道:“瞎蒙的。”

  “回答我。”

  “我不想跟你吵架。”这一次她连头都不回。

  她学乖了,不想再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例如诚实。

  听她这么说,方子博知道当年那一夜对她的伤害仍然留在她的心上。他摸摸鼻子不再追问,只是迳自起身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她头顶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之后,他回自己的家去了。

  第8章(2)

  凌晨三点,方子博仍然无法入眠。

  所以他下了床替自己倒杯水,本想喝了就回床上去睡,后来他却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探了一眼,发现对面的灯居然还亮着。

  是还在工作吗?抑或者她又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

  对面窗帘虚掩着,他看不见周昕瑞的身影,猜不到她究竟在做什么。考虑了几秒,他相信是前者,于是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过去。

  响没几声,彼端便传来她的嗓音。

  “喂?”她似乎是有些疑惑,“你……还没睡?”

  “那是我要问的吧?”他干笑,低头盯着脚尖,“你还在忙工作的事?”

  “嗯……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把东西弄一弄。”

  他沉默了几秒。“我泡杯热可可过去给你?”

  这话让她逸出了一声甜甜的笑声,“这是你想过来我这儿的藉口吗?”

  一如当年她总是为了见他,把理由推到各种宵夜的头上。

  听了,他莞尔,道:“没有,不是藉口,只是想起你容易手脚冰冷而已。手指冻僵了很不容易打字吧?”

  她心头一阵暖,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明天我打一把备份钥匙给你啦,干么特地打电话问?傻瓜。”

  十分钟后,方子博带着一只装着热可可的保温瓶来到周昕瑞家。

  她的手指果然冻得都快成了冰棒。

  他将保温瓶搁着,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搓暖,忍不住碎念道:“你就不能穿厚一点吗?”

  来这儿好几趟了,她总是穿一件薄薄的棉丁,再也没有更多。

  虽然是在室内没错,但这里可不是国外,正常情况下并没有空调,难道她的神经真的粗到这种程度,连温度高低都感觉不出来?

  “反正穿再多手还是会变冰嘛……”她努努唇,好无奈,可是也好窝心。渐渐地,她的手指开始有了温度,他的心口却是渐渐酸涩。

  她以为他们认识多久了?他还不够了解她吗?她一定是因为几个小时前的不愉快,所以埋首在电脑萤幕前,以工作麻痹自己,然后她忘了饿、忘了冷、忘了疲惫,只为了甩去心里面的那股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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