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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他这是活该,不值得同情,他先前怎么欺压百姓,这会儿得还回来,没被打死是他走运。

  “小哥儿,我们不知道有这规矩,听说秦王府要收粮食就过来了,大老远从城外的三和村走了两天才进了城,你瞧瞧这是刚打下来的麦,香不香?你就通融通融。”

  年纪五十开外的妇人频频打躬作揖,她身后站了一位面色黝黑的木讷老汉,腰上别了一支有些破旧的烟杆子。

  “不行不行,不是我不通融,你看排队等着送皮货的人都排到三条街外了,人家是正正经经的照规矩来,我总不能让人家空等着,只给你开小门。”有一个例外,其它人还不得有样学样?就怕有人投机取巧,不按规矩来走,也怕门口收货的下人应接不暇,分身乏术,因此王妃严格要求不能破例。

  一旦有了开头,后面就遏止不住,原本平平顺顺的程序乱了套,徒增不少困扰。

  “我这麦子也才几十斤,你随便给个价就好,我家里急着要用钱,就等着卖粮的钱救命,你好心点,帮帮我们吧!老天爷会保佑你长命百岁,富贵连天。”她都要给他跪下去了。

  看她跪,张庆丰也想跪了,可惜下身痛得跪不了,只好赶紧苦着脸拉人。“大娘,你别害我,我也是人家的奴才,若是没把事办好可要挨板子的,要不,你过两天再来。”

  “过两天?”妇人捂着脸哭了起来。“来一趟要走两天,回去又是两天,我们夫妻俩年纪大了,走不动,我儿子病得很重,大夫说不能断药,否则凶多吉少,可我们哪来的银子买药……”

  妇人哭得很伤心,一旁的老汉也低头抹泪,让人看了很不忍心。

  “你……你们……”他实在帮不上忙呀!求他也没用。

  “小张子,闹什么闹?王妃让我来问一问,为什么今日的收货速度似乎慢了些。”好多人都在等着,进的货却不多。

  一见到王妃跟前的丫头荷叶走近,就像看到活菩萨的张庆丰喜出望外,搓着手上前,“荷叶姑娘,这对夫妻非要在不对的日子卖粮,还说家有重症病人等钱用,没银子就得出人命了。”

  “是这样吗?”王妃未嫁前曾在庄子上待过一段时日,荷叶也不看轻庄稼人家,她极为仔细的打量这对老农夫妻。“你们是打哪来的,远不远?”

  “可远了,三和村,要走两天。”妇人急着回话。

  “两天……”荷叶低头看看两人的脚,果然是一双破鞋,都磨穿了,露出脚指头,显然走了很长一段路。

  “王妃心善,看重西北的百姓,真的快过不下去了也不会放任不理,这板车再推回去也累人,不如连板车一并买下,咱们也不过秤了,就给你们五两,你们看是否可行?”凭荷叶在王妃跟前的脸面,作这点主是可以的,能救人一命也是功德,为王爷、王妃积福积德。

  两夫妇惊讶得说不出话,老泪纵横的直磕头。

  “老伯、大娘,你们别折了我的寿,快快请起,我也是听王妃的吩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给人活路。”王妃常说人命最重要,如非必要,还是多活人、少杀孽,给人从头开始的机会。

  譬如张庆丰,作恶不断但罪不致死,就让他为百姓做点事,以弥补曾经做过的错事,以身代为赎罪。

  “王妃真是个好人……”老妇哽咽,收下荷叶给的五两银子,她收钱的手还因难以置信而颤抖。

  “好了,你们慢走,趁天还没黑赶紧出城,我让人去拿来几个肉包子,你们带着在路上吃。”荷叶说完便吩咐一名十一、二岁,穿着浅藕色衣裙的小丫头去灶房。

  没多久小丫头回转,递上竹编的篮子,里头约有七、八个大肉包子,还热着,冒着热气。

  “这……这怎么好……肉包子……我好些年没尝过了……”看到白胖包子,妇人又忍不住流下泪水。

  “老伴儿……”声音沙哑的老汉拉拉妻子,又指了指他背后盖上枯草的箩筐,面色腼腆。

  “啊!姑娘,你要不要看看我们在山上挖的花花草草?我们村里的小伙子回村子里说,王妃要在府里植些花草,让我们找些给王府送来,不过这季节草木都枯了,我们找到的不多……”也不晓得用不用得上?

  张庆丰插话,眼神透着嫌弃。“荷叶姑娘,小的看过了,不过是一些长得有点像松叶加麦穗、又染过色的野草,一小株一小株的还带着怪味。”那草长得不起眼,味道又很怪,说香不香,却也不算太臭。

  “无妨,我瞄一眼。”看过了也好回话。

  老汉一听,动作利索的解下背上的箩筐,将覆盖的草掀开,如果王妃不要,箩筐内的东西便扔了。

  “咦,这个……”也不知这草是何物的荷叶眉头一皱,她习惯性的学王妃扯下一叶揉碎,放在鼻下一嗅。

  蓦地,她神色一变。

  “老伯、大娘,你们等我一下,我进去请示王妃。”这好像是一种香药,可是她从未闻过。

  “好的,我们等。”妇人朝丈夫看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不自在的窘迫,但隐隐又有一丝没白来的欢喜。

  一会儿,披着狐毛镶玫瑰金边织锦大氅的灵美女子十分惊喜的走来,后头跟着六、七个容貌清妍的丫头。

  “快让我瞧瞧,还有什么?”天呀!她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没想到会在这穷乡僻壤发现。

  “呃,你……您是……”

  “不用拜见了,随意就好……”一头栽进箩筐的成清宁谁也不理,翻看着杂草似的小苗。“居然有迷迭香、熏衣草、欧薄荷、罗勒、鼠尾草……这是豆蔻,还有……啊!这棵小树苗是……”

  成清宁不确定的取下一小片叶子,轻轻一搓,以鼻轻嗅,水眸如珍珠般慢慢发亮。“肉桂树。”

  她忍不住哭了。

  “王妃?”荷叶、荷心、明叶、明心等人一见王妃红了眼眶,一群丫头如临大敌的慌了手脚,不知一向心性坚强的主子为何眼中含泪。

  “没事,我只是太惊喜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唉!说了你们也不懂,就像故人来访,喜极而泣。”在现代常见的香草是提炼精油不可或缺的香料,可在大明朝的土地一样也没有。

  一听王妃说没事,丫头们的心这才放下。

  不过已经有脚快的丫头将此事去禀告了王爷,王妃落泪是大事,岂能隐瞒不说,王爷一怪罪下来谁也吃不消。

  “老伯,你这些香草、香树是从何得来,数量多不多?”这可比金子还珍贵,珍稀难求,远从海外而来。

  “这是香草、香树?”明明气味很奇怪。老汉挠着耳,憨直地僵笑,“以前我们村子来了一个高鼻子深目的番人,他自称什么传教士,在我们村子里住了一年,他临走前给了我们一些种子,说是能吃的,让我们种在土里。”

  “种子呢?”成清宁迫不及待的问。

  “我们村子里约三十几户,一户分一些试着种种看,因为不是正经粮食,谁也没见过,就撒在篱墙下、菜田边,随它长不长。”谁也没在意,到底不是能饱食的粮食。

  “然后呢?”

  “有些长出来了,有些连绿芽也没有,长得差不多高了,有人就摘了些炒着吃,可是传教士骗了我们,根本不能吃,又苦又涩,一下锅没多久就黑糊糊一片,大家气得一口气全拔了,直骂那个番人不厚道,存心害人。”

  成清宁失笑的扶着额,暗叹无知真可怕,好好的香料拿来当菜炒。“那这些呢?”她指着箩筐的成株香草和小苗。

  “大家拔了就往山里头扔,不久就自行的长了一小片,我们进林子采菇都直接拔了。这回因为听说王妃想种些少见的花草,我和老伴儿才上山挖了一些,看能不能换点银子。”

  他说话老实,不敢骗人。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居然把香草拔了,她的心在滴血呀!“像这样的香草、香树还有多少,留了种子吗?”

  老汉挠挠头,干笑道:“不多了,差不多都被我挖来了,入秋后山上凉得早,很多都枯死了,不过要找还是能找到一、两斤种子。”

  “好,你给我种子,一钱一两银子。”这些都是钱呀!有眼不识货,身在宝山还喊穷。

  “什……什么,一钱一……一两银子?!”老汉吓着了,缺牙的嘴巴一打开就阖不上,呆若木鸡。

  一钱一两,十钱就十两,两斤就……他这辈子还没见过十两银子长什么样子,土里刨食的庄稼汉一两银子就够一家人过上大半年了,还能吃上肉呢!

  “真的吗?种子也能卖钱。”妇人着急的追问。

  “是的,只要你拿来我就收,可是不能拿野草种子糊弄人,大多数香料的种子我都认得。”身为顶级的芳疗师,她可是下过一番苦心学习,还付了五万元去上课,就只学如何辨识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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