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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霎,她感觉心被紧紧一揪扯,完全感受到梦中朝颜的心情。

  当她张眼醒来,眼角不由得滑下泪液。

  虽没有后续的梦境,但她似乎能知道,严焱将军这次出征,没再回到朝颜身边,那把做为两人定情物的匕首,也没能再回到朝顔身边……

  季曼凝忽地心口一紧缩,接着心不安急跳。

  她忙转出浴室,走到化妆台,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长锦盒打开,盯着仍躺在里面的古匕首。

  为什么……梦中的那把匕首,会跟这把汉代出土的古匕首一模一样?差异只在新颖与陈旧。

  她心口再度重重一跳,思绪紊乱起来。

  也许,是因她看着这把古匕首,才会将它的形体也带进梦里罢了。

  那不过就是一场虚构的梦境,但为何她无法用理智去看待,只觉心口泛起的酸涩感,愈来愈沉重?

  严焱在出国前,特地要求郑叔将这把古匕首交给她代为保管几日,直到他返美再归还,这样的行为和梦里的严焱将军一样……难道……严焱也可能如梦中的严焱将军一样,一去不返?

  这一揣想,她猛地一震,顿时被一股恐惧所包围。

  她非常害怕会失去他。

  她忙拿出手机,欲拨电话给人应该在法国巴黎的他。

  电话尚未拨出,她先接到一通来电,霎时脸色大变。

  台湾,花莲。

  季曼凝一身黑衣黑裤,站在墓园,眼神空洞望着正被下葬的棺木,冷风拂过一排龙柏,拂过她哀戚脸容,亦吹进她空洞孤寂的心口。

  旁边站着几名亲属,频频哽咽拭泪。

  她应该要哭泣,却哭不出来,只觉心口和眼眶无比酸涩。

  那日,接到在台湾的二舅通知,外婆重病昏迷,情况不乐观,她急忙订机票,连夜兼程从美国飞回台湾,回到花莲的故乡。

  当她在医院加护病房,看着插着管子、靠呼吸器勉强维持一丝气息的外婆,心口一痛,眼眶霎时盈满泪液。

  她坐在病床旁,不停叫唤己失去意识的外婆,久久,外婆才撑开眼皮,有些失焦地望着她。

  她看见外婆沧桑的眼,泛出泪光。

  她紧紧捉握着外婆满布皱纹、骨痩如柴的手。

  良久,外婆再度疲惫地阖上眼,之后再没有张开眼看她。

  那一夜,外婆就离世了。

  接下来,亲戚们为了外婆的丧葬方式和费用,意见不合,灵堂前陷入一片吵杂紊乱。她不在意身为晚辈,挺身出面表态,由她这个外孙女,全权负责外婆的丧葬事宜和一切费用。

  那之后,她便忙碌不停,遵从外婆曾提过的心愿,按传统仪式办丧礼,联络葬仪社,寻找合适的墓地,直到此刻,终于将外婆顺利下葬。

  她忙得没时间伤心掉泪,一方面也不想在舅舅、阿姨和表弟表妹们面前流泪,只因她要挑起这个担子,好好送外婆最后一程。

  她静默地看着殡葬人员铲完最后一把土,将棺木完全掩埋,堆成坟塚,并在上面铺满草皮,完成安葬仪式。

  她喉咙堵着,很想最后一次喊叫外婆,却发不出声。

  她眼眶终于漫上雾气,却又硬眨掉那水雾。

  “别逞强,想哭就哭。”身后,一道低沉嗓音传来,一只大掌搭上她的肩头。

  她身子猛地一震,转头,倏地瞠大眼。

  怎么可能……是作梦吗?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处墓圔里?

  “我赶来你身边了。你尽管哭吧!不用再压抑情绪。”严焱眸锁着数日不见的她,她显得憔悴疲惫且哀伤的脸容,教他非常心疼不舍。

  他先向在场因他出现而面露困惑的亲属,言明是她的男友。

  她闻言,心口撼动。

  回台湾之前,她没来由的担心他的安危,之后这几日,她在忙碌中也不时会想到他,却没勇气打电话给他,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此刻,他无预警出现,教她心绪激动澎湃,却仍难以置信。

  严焱握住她肩膀,转而面对墓碑上的老人家相片,“很遗憾,没机会能见到从小疼爱你的外婆一面。”

  当他的大手和她的身子相贴靠,确实感受他的存在,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再抑不住连日来一再压抑的悲伤,眼泪霎时溃堤。

  他将她拉进他胸怀,拥紧哽咽掉泪的她,轻抚她的背,无声安慰着,静默地陪伴,让她倾泄悲伤。

  结束丧礼,哭红眼的季曼凝跟亲戚简单道别,搭上严焱租的车,前往下榻饭店。

  车子行经滨海公路,虽是十二月,但天候宜人,蓝天白云,映着蔚蓝海岸,海与天连成一线,由浅而深的蓝,绘出一幅天然纯粹的美景。

  季曼凝望着车窗外景色,神色忧伤,不发一语。

  “这里很美。”严焱打破静默,开口称赞。他虽因工作曾来过台湾,却是第一次来花莲。

  “可惜以后再也没机会看到了。”她说得无比感伤。

  “为什么?”

  “以往每年回来,是为了看外婆,这里虽还有其他亲戚,但我只跟外婆感情最好,也只惦记着她。”她幽幽说道。

  她一直不太喜欢其他亲戚,从小就被父母抛弃的她,只能跟着外婆轮流寄居亲戚家,不时就听到舅舅、舅妈们背后抱怨多她一口饭,她长年要看人脸色生活。

  尽管因她后来的成就,亲戚们对她另眼相待,每每她回乡,便会热络问候,但她只感觉虚伪。

  如今,她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让外婆真正享福,她就离开了。

  第10章(2)

  “来年还是能回来看外婆,我陪你来扫墓。”严焱安慰她。

  她转头看他,因他的承诺讶然。

  “这里是你喜欢的故乡吧!我也喜欢。”他微扬唇角说道。

  她心口霎时又一暖热,眼眶湿润,声音轻哽地缓缓又道:“虽然,我童年过得并不好,但因有外婆陪伴和照顾,让我对这片土地也充满感情……现在外婆不在了,回来这里,也许只会触景伤情,尤其只有一个人回来,心境会更寂寞。”

  过去,她从不将寂寞挂在嘴上,即使一个人在异乡多年,她一向表现独立坚强,从不会伤春悲秋。

  她一向理性冷静,不容易被外物感动,更不会轻易掉泪,然而,她却在他面前,一再泄露软弱的一面,也因他的言行,一再受感动。

  “我说过,会陪你回乡,你不会一个人独来独往。”严焱再次强调。

  她怔望着他,“我很想……相信你的承诺,但……”

  “那就相信我。”他眼神真挚地望着她,笑说:“去海边走走?”

  他随即将车往海岸边停靠,她于是跟他下车,他大掌牵握她的柔荑,朝岩岸走去。

  她与他十指相扣,她忧伤孤冷的心,再度被他温暖熨烫。

  她和他坐在岩岸的砾石堆,一起观海、观浪潮。

  “撇开童年一些不愉快记忆,我还是很喜欢这里,喜欢从小跟外婆一起生活的故乡。”望着熟悉的景色,她不由得又开口,向他娓娓倾诉。

  “自我有记忆,爸妈感情就不睦,家里总是吵吵闹闹,父亲常酗酒,染有赌博恶习,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母亲终于受不了,在我七岁时跟父亲离婚,隔两年,母亲也抛下我,跟男人跑了。

  “我从此和外婆生活,而在被父母抛下前,也常是外婆在照顾我。之后,外婆靠着打零工的一点微薄收入养育我,也因此不时要寄居在几个舅舅家。

  “一直到我高中,到台北念书,同时半工半读,除了自己赚取学费和生活费,还能给外婆一点零用钱。我也会尽可能每个月回家乡一次,探望外婆。

  “之后,幸运申请到奖学金前往美国念大学,就一直留在纽约长住,远距离加上工作繁忙,没能常回来,每年只请几天休假,回来陪外婆三、四日而己。

  “好几次,我希望外婆来美国,跟我一起生活,我很想好好照顾她,但她总是笑笑地摇摇头,说她一辈子没离开过台湾,过不惯外国的生活,在这里,她才能活得自在……”再度提起外婆,她不免又黯然神伤。

  “在父母相继抛下我多年后,我才陆续听到他们的消息,父亲在跟母亲离婚后几年,就因肝癌病逝,而母亲感情不顺遂,几度被男人欺骗,最后竟走上绝路。

  “当我听到父母相继过世,当下竟没什么感觉,甚至对自己的冷血,感到不可思议。”但外婆突然过世,却令她非常难以接受。

  严焱静默听着她倾诉,这些是他先前就已得知的事情,此刻听她亲口陈述却再度替她感到无比心疼。

  他手臂环过她的背,揽住此刻脆弱的她。

  “所以,你不想谈感情,抱持独身主义,是受父母所影响?”他暂不谈令她伤心的外婆,转而探问她的感情观。

  “一半吧。另一半原由,是我对感情真的没热情,也莫名排拒跟异性亲密,直到遇见你……”她不禁面露一抹尴尬。

  他听了,心下无比宽慰。

  “虽然现在说这个,时机不合,但我想兑现前一刻在你外婆的墓前,对她说的话——让我好好照顾你,成为你能依靠的避风港。曼凝,你虽失去至亲,但我会成为你的家人,永远陪着你。”他忽地感性,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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