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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你出气了,我没有亏欠你。”欠了不还,越欠越多,本金加利息债台高筑,她最精于计算。

  “孙子逸,你变阴险了。”果然在京城那个大染缸滚过一圏后,人性的良善都大打秋折扣。

  他一怔,有些困惑,他坦荡荡的敞开心胸,怎么却换来她一句不善的评语?“我哪里踩到你的痛脚了?”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脾气如天气,东山下雨西山晴,他有些拿捏不准。

  “明知道还不清还叫我清帐,想把以前欠下的一笔勾销,反过来好像我欠你一份人情似的。”

  九岁的小女娃和十九岁的大男人若同时落水,谁最有可能存活?谁受的伤害最轻?在一样会水的机会下,当然是后者,成年人有足够的体力自救,而前者若离岸太远,只怕游到一半便力气告罄,任由活水吞没。

  所以她才说他阴险,孩子能和大人放在一起比较吗?再说了,人命能这么算计的吗?他这不是阴了她一把,想把当年的事当过眼云烟抹去,私底下不知道准备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

  她对多次害她落水的孙子逸存有防备之心,既然心中己有偏见,她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当年的混小子也有变好的一天,她认为他只是更善于隐藏一肚子坏水,不教人看见他的心有多黑。

  一听她不管对错地将他打落谷底,教他一辈子翻不了身,孙子逸除了无奈还真拿她没辙,她的固执是打娘胎带来的,他不想和她继续争论这件事,便话锋一转道:“你藏起来的油鸡可以拿出来喂喂我这个可怜又饥肠辘辘的伤患吧!”

  “什么油鸡,你在作梦。”李亚男装傻,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视他。

  她的东西为什么不能独享,还得分给三番两次对她心怀不轨的仇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闻到油鸡味了,李小小,你看我像个傻子吗?”她装得太不像了,一眼就看出有鬼。

  风吹不进山洞里,因此一有其他气味很快就能察觉,浓郁的肉香是怎么也瞒不过习武者的鼻子。

  李亚男一脸不甘的取出用油纸包住的半只鸡,另一半已经被她和轻寒吃掉了,小手掰了几下后,把吃食递给他。

  “喏,给你。”

  “就给我这个?”孙子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气势汹汹的用鸡腿指着他。“给你两只鸡爪子啃就已经是我为人心善了,你也不想想你一身的伤口能吃得太油腻吗?饮食清渎有助于伤势的复原,我还没泯灭天良,盼着你早点死。”

  一堆的借口也不能遮掩她的小家子气,她就是不想对仇家太好,存心馋死他,他还能跳起来咬她吗?

  其实李亚男从来就不是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她在遣轻寒回去一趟时,便嘱咐她带些不用烹煮的熟食来,她煮食的手艺没有夏和若好,荒郊野地的,谁还出去找食材,还是弄些现成的食物来省得操心,她可不想救人而饿着自己。

  所以在孙子逸因高烧陷入昏迷时,她和轻寒一边轮流照顾他,帮他降温,一边趁着空挡吃着大肉包、啃着酱醋排骨,还喝着野外采来的峰蜜泡的峰蜜水,吃得饱饱的好开工,至于这只鸡嘛,原本是预备用的存粮。

  一入夜,孙子逸的烧就退了,这也表示他的身子骨比一般人强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安然度过,自我修复能力很强,若换成寻常人,没烧上一天一夜是退不了烧的,可见习武强身自有其道理。

  而他烧一退后,没多久也跟着清醒,虽然还有点虚弱,脸色苍白,但整体看起来是死不了,还能活着当祸害。

  只是他吃着甜薯裹腹时,浑然不知这对把他当死人看待的主仆早已饱食一顿,那颗甜蕃是她烤着玩的,她没料到他会醒得这么早,以为最快也要到隔日的午时左右。

  强悍的小强,李亚男在心里暗想。

  “至少再给我一只鸡腿,我肚子饿,没力气。”鸡爪根本没肉,越啃饥饿感越明显。

  “休想!”这是整只鸡最美味的地方,他还想歪脖子鸡吃好料,吃吃粗糠就够养“他了。

  “李小小,你整夜不回家,你爹娘会很担心吧?”孙子逸状似愉快地以掌托住下颚,侧身朝她一笑。

  李亚男倏地眼一眯。“你威胁我?”

  “我只是想快点好起来,若是连着七天都住在山洞里,我想我会不小心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让你已经够糟的名声雪上添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刻也耽搁不得。

  她满肚子火,气恼的揪出他的语病,“你不是离开桐城六年不曾回来,怎么晓得城里人如何谈论我?”

  她是杆,焊得理直气壮,但也仅在榈城内,而且开当铺的总会遇到三教九流,若是不够悍,还不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女人当家可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她接手时年纪还小,人人都想欺上一欺。

  可她偏不让心存不良的人占到一点便宜,谁敢来收保护费,她一棒子打出去:敢上门捣乱的一律报官处理,她宁可把银子用在打点衙差身上,也不落在这群人渣手里。

  几次以后,这些市井流氓也就怕了,不再找她麻烦,她焊妇之名也传了出去,大人小孩皆知。

  孙子逸眼波一闪,神色自若的回道:“家父家母每年会上京一次团聚,多少会提到城里的‘趣事’。”

  他没老实说他特意派人打探她的近况,对于她和她身边发生的事都了若指掌。

  到了繁华似锦的京城以后,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他益发想念桐城的一切,尤其是有双大眼闪呀闪的李亚男,他想的最多的人是她,让他自己也非常意外。

  在京城待得越久越想她,想得彻夜难眠,因此他才想知道没有他的她是如何过日子,是否也如他一般念着他,但是这丫头天生没良心,他一离开,她转身就把他忘在脑后,管铺子、买土地、开分铺,和几个好友笑闹出游,他在与不在之于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她照样恣意飞扬,欺兄霸弟。

  “哼!趣事,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李亚男忿然的扯下鸡腿,又扯下几片肉,把肉不多的鸡架子扔过去。

  “李小小,你就让我吃鸡架子?”她好意思吗?

  大口啃着鸡腿,她吃得满嘴油光。“有肉,不是吗?”意思是别挑剔了,再挑剔就没得吃。

  看着所剩无几的鸡肉,孙子逸顿时有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慨。“是,多谢你口下留肉。”

  第五章 只有一人份(1)

  “天亮了。”

  是呀,天亮了,山洞上方的小洞射进一道轻暖的晨光,替火堆早已熄灭的洞里带来一丝光亮。

  山洞外,席地而坐的轻寒抱剑打盹,她睡得很警觉,身上盖着一件御寒的外袍,早上的阳光微微打在她脸上,照出一张娇憨柔和的俏颜,不若她清醒时的冰寒,难以接近。

  李亚男和孙子逸各占了山洞的一边,她很困,身子很重,可是就是没办法完全入睡,半睡半醒的熬到天色大白,这才打个哈欠起身,准备打道回府。

  人没死就用不着她操心了,她不是他娘,还管他吃喝拉撒睡吗?

  “你要走了?”有点舍不得呀!即使是斗嘴也回味无穷,和她在一起总是特别舒服。

  “不走,难道还留下和你闲话家常吗?我的名声已经够糟了,不需要你再添上一笔。”她用他说过的话反讽回去。

  “回头再替我送些米粮、锅具和饮水,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养伤。”他得先避避锋头,等风声小了再出去。

  李亚男不悦的了向他。“你当我是你家的仆从吗?!”

  “难道你想让人知晓你和我共处一夜?”那她真要非他不嫁了,招赘什么的可以省了。

  她一噎,气往胸口钻。“算你狠!”

  李亚男气冲冲的带着轻寒离开,她头也不回,走得飞快,一下子就上了系在树底下的马,两道俏丽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林子里,浑然不觉身后那道宠溺的目光。

  约莫过了半日光景,去而复返的轻寒送来水和食物以及一些药粉,她来去匆匆,一句话也没留下。

  轻寒离开后,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正打算生火的孙子逸抬头一看,清冷的眼光转为漠然。

  “你居然没死?”他以为他肯定九死一生。

  “你都没死我哪舍得死,咱们兄弟死同椁,来生再做兄弟。”来者不嫌脏的一屁股坐下,举止磊落。

  “谁跟你死同椁,夫妻才葬一穴,我对你不感兴趣,要搞断袖去找同好。”孙子逸生好火,做了个简易的灶台,将锅子往上一架,放入昨夜吃剩的鸡架子熬汤,多少有些油味,一会儿再加入其他食材熬煮。

  “啧!真无情,亏我担心你的死活没日没夜的奔波,心想好歹找到你的尸首,好把你送回家安葬。”他这万般辛苦是为谁忙,还不是怕他曝尸野外,无人收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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