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沦陷了吗?
爱他,是不争的事实,不爱他,是很难定型的抗争意识,谁晓得经历多年努力之后,还是遇上他、爱上他?
没出息啊……庄语萱,还找得到比你更没出息的女人吗?
忘记当年他是怎么对你的?忘记当年,他用怎样的决裂恶言把你扫地出门?忘记自己承受多大的屈辱?忘记你对他只是个高级佣人?
高级佣人啊!她的努力付出,她的委曲求全……结论竟是高级佣人……
怎么可以忘记这些?怎么可以让他的温柔再度把你融化?
在那种背景之下长大的人和自己这种平民百姓不一样,早该深深记取教训。
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骂过自己几千次,不知道沉淀多年的怨恨在胸口翻涌多少回合,再回神,语萱竟然发现……自己站在公园前面。
公园……好熟悉啊……
这公园坐落在闵钧的旧房子前面,那年,难受了她就跑出来,在公园里坐上大半天,吃掉几包M&M,不断自问她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样的?
二十岁的女孩应该青春无限,应该对生命充满向往,怎会形容枯槁、生命贫脊得如同荒漠?
在婚姻的后期,她曾经后悔过,但再后悔她都咬牙强撑,她坚持不离婚,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在怨恨一个男人中度过下半生。
她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女子,但是最后她还是战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如果她阿Q一点,还可以笑着对自己解释这是宿命,成为单亲妈妈是她和母亲共同的宿命。
但是她不阿Q,她性格较真,这么多年来她每天都在自省、都在挖掘,她企图找到自己的错误,试着改过。
六年,她反省出“门当户对是婚姻的保证书”、“飞上枝头的麻雀只会被凤凰吃掉”的真理,既然找出谬误,她怎么能够再放任自己?
笨蛋啊,庄语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捂着脸,把头埋进膝间,她不想哭的,她只是厌恨自己的愚蠢!
啪答……心情沉重,泪水也带上重量,沉沉地掉在水泥地上晕出两点墨黑。
不远处,闵钧看着公园木椅上的语萱,许多画面瞬地涌上脑海——
“我没哭,你看我好好的,我只是啊……天气太好想出来外面吹吹风。”
闵钧抬头,看一眼纷飞的鹅毛细雨,似笑非笑地望她。
她尴尬得脸红了,一把投进他怀里,说:“你在,我就会好好的,不要担心。”
“我有这么重要?”他低下头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熏衣草香,他爱极她的味道,爱极她软软的身子和重重的依靠。
“有,你是我的天,我的柱子,你要好好撑住我,我才能坚持下去。”
“对不对、对不起、对不起……”她又在公园里发呆了,这一呆竟然忘记做晚餐。他定眼望她,问:“我母亲又为难你了?”
她深吸气,笑得灿烂。
他看得出来,那分灿烂有多勉强。
她上前,踮起脚尖圈住他的脖子,认真说:“别人的为难不算什么,只有你的为难才会让我心痛,答应我,永远不要为难我。”
他一把将她抱起,他不会为难她,只会疼惜她、爱护她,把她放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不知道是第几次看见她在公园发呆了。
他知道她的心情很糟却无法为她排解,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难过都压在心里面,这样的女人很省事,也让人心疼。
他走上前坐在她身边,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膝盖上。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难过?”
她摇摇头,紧紧抱住他的腰,想藉由靠近驱逐心头的惶然不安。
“说话,不要让我瞎猜。”
她又摇头。
他叹气,固执真的不是一种好品性。“好,你不肯说,我去质问母亲,看看她又做了什么。”
“不不不,跟婆婆无关……”她抬头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成天待在家里面,又傻又笨又没见识,像你这样的男人,是不是需要可以并肩的聪明女生为伴?”
他摸摸她的头说:“谁说的,我就要一个可以守在我身边,每天对着我笑的傻妻子。是不是成天待在家里,闷了?下星期我要去美国开会,带你去好吗?”
他的话让她雀跃,她抱住他的脖子猛亲。“你要带我去吗?太好了!”
实她的笑让他发现,她快乐他会比她更快乐,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吗?光是看着她开心,就会幸福满满?
闵钧走上前,模拟那年,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上,圈住她的腰把她的头压进自己胸口。
现在的语萱不再是温顺小猫,她挣扎着、翻腾着,不肯安分地待在他怀里。
他仗恃着高大的体型和强势力量强制把她抱住,他不允许自己让她有机会再跑掉。
闵泱打电话告诉他赵初蕾闯下的祸后,他气急败坏。
上次为了初蕾一句无心的话,语萱整整躲他十几天,要不是他和Jerry的“奸情”曝光,要不是他强势介入,要不是她对自己还有一点点的关心,他不知道还要多久的时间才能把语萱心里的洞修补起。
那些天,他度日如年,他绝对绝对不要重来一次。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赵初蕾的事。”
“与我无关,我没兴趣。”她还在挣扎着。
他不理会她的挣扎,自顾自往下说:“她确实是我母亲另一个内定的媳妇,但她喜欢的是闵泱不是我,大半年来我经常和育磊、初蕾和闵泱一起出去,两家的关系很好,父母亲以为我和她之间进行得很顺利,在婚事上不再对我苦苦相逼。”
“我说过……”
他不让她把话说完。“但是母亲发现初蕾比较喜欢闵泱,她本打算另外帮我找新对象,不过如今她已经放弃这个想法,听说她最近托人到处打听你的消息,如果确定Ashley是你,应该很快会找上门。”
最后两句让语萱楞住,程馥珈找她?为什么?她们之间还有未清的债?
闵钧发现自己终于勾住她的注意力,他得意自己谈判技巧无敌。
“我在母亲面前,认下和Jerry的奸情。”
“你……”他们又没有奸情,他认什么啊?董事会不是蠢蠢欲动吗?他不怕被撤换掉?
闵钧说出那天与母亲的对话,他讲得巨细靡遗。
语萱的眼睛越瞠越大,她不敢相信,他居然不惜毁掉自己的……英雄气慨,承认子虚乌有的事?
他捧起她的脸,郑重说:“我说过,对你、对葳葳,我志在必得。如果你没听清楚的话,我再讲一遍,我要你们回到我身边。”
“为什么?葳葳不是你的女儿。”她强撑着谎言。
“就算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爱她,她就会是我的女儿。”
一句霸道又强势的话侵蚀了她的心。
真有那么爱葳葳吗?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
“我和Bill已经结婚了。”她艰难地吐出第二个谎言。
“这是用来哄骗Bill家的长辈吧?别告诉我,Jerry没有跟你说过我已经揭了他们的底?
我知道Bill的祖母病重需要亲情安慰,我不着急,反正现在急的是我母亲,我建议你摆高姿态,不要太早答应回到我身边,人都是越得之不易的越好。”
他说得语萱找不出话应对,脑袋一片混乱,心情纠结如麻。
发现她软化,闵钧手臂上的力道小了,他改抱为抚,轻轻顺着她的背,轻轻在她耳边低语。“初蕾闯到我家,你在对讲机里看见她了,对吗?那次我才晓得,你是育磊、初蕾的妹妹。语萱,你知不知道你母亲有多爱你?虽然她嘴巴很硬,但对你的爱比所有的母亲更深。”
“我知道。”母亲把自己的一辈子拿来成就女儿,从未替自己做过什么。
“我去看过你母亲两次,遇见一位大叔,他问我是谁,我说我是深爱庄茵华女儿的男人。他点点头,告诉我,他是深爱庄茵华的男人。
“我们在你母亲的骨灰前侃侃说着自己的故事,他的爱情故事很动人。
“李叔四十岁丧偶,四十三岁遇见一个美丽得让人心动的女子,他默默地爱她、默默地付出不求回报,终于成为女人最好的朋友和支柱,他说:‘我很满意,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能够陪在她身边。’“比起他,我是个失败的男人,我对你的记忆不多,但记忆中的每一段都是你付出、我获取。语萱,我深感抱歉,我想用自己的下半辈子慢慢弥补,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你和李叔成了朋友?”语萱讶异。
“对,他给我很多你的旧画册,他还告诉我,你母亲其实深爱着你的父亲。”
“不,李叔弄错了,我妈恨他,是赵常山造就她的不幸。”
“付出一切、深爱一个男人,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下场,说不恨是假的,可是,如果不爱了,怎么还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