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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丫头,专心下棋。”

  季霏倌有一种被人家从火炉捞出来的感觉,不但全身红通通的,还会烫人,害她都结巴了,还差点挤不出话来。“我……许久未下棋了。”

  “许久未下棋也不至于不会下棋啊。”

  “自从撞到脑子,我就变笨了。”她呐呐道。

  “祖母倒觉得你更聪明了。”

  季老夫人在永宁侯府是最有权威的存在,却也是最没有声音的人,一来,长子太过懦弱,若她再处处指手划脚,只怕他更不经事,更撑不起永宁侯府,二来,家和万事兴,她唯有一碗水端平,不偏颇任何人,方能避免在孩子之间制造更大的纷争。

  府里的事她皆看在眼里,但是未到不可收拾,她绝不出声,也因此明知四丫头在生辰宴上受了委屈,却只送金银首饰安抚,并未出言责备任何人。果然,这个决定是对的,她看着最聪明出色的孙女从张扬外显变得圆融内敛,觉得自个儿可以完全放心了。

  “我就是再笨,也是您的孙女。”

  “祖母就是再偏心,也不能厚着脸皮吹捧,教人笑话了。”

  她真的是哑口无言了。

  “你啊,专心下棋就对了。”

  好吧,当作身边没有半个人,专心下棋,熬过今晚就没事了。

  可是隔日,她就发现这是痴人说梦话,有一就摆脱不了二,再加上左孝佟刻意说动,她不但要陪祖母下棋,还要陪左孝佟和夏建枋下棋。

  没关系,她已经适应在棋盘上吃败仗这件事,可是,某人偏偏不教她称心如意。

  “可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

  她真想一拳将他打晕了,还真是不晓得,他有这种逼得她想失控尖叫的本事。

  其实,也不必他费心提醒她,对上他,她体内的棋士魂就会熊熊燃烧,他是一个让人想要一较高下的对手,敷衍的态度不知不觉就会转为认真……好吧,她必须承认,与他对弈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这段路程可以说是就在棋盘上厮杀中度过,仿佛转眼之间,明日他们就要抵达通州码头,然后就各走各的。

  站在船舷上,看着茫茫夜色,季霏倌的思绪已经飞到京城。虽然还不知道上何处找人,但好歹有个方向,唯愿秦儒生就在京城,她可以见到他夫人。

  “小姐,夜深了。”如意低声提醒她。

  季霏倌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舱房,没想到却发现船舷上还有一个人——夏建枋,而他显然在等她,不过,她无意跟他打交道,打一声招呼就想闪人,可惜他的配合度不高,非要出声阻止她的脚步。

  “在湘州为何要假装不擅长下棋?”

  怔愣了下,季霏倌淡然的道:“夏公子误解了,我只是对下棋不感兴趣。”

  “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无论如何,皆与他无关吧。

  “我有一惑,请你直言相告,你对我有何偏见?”夏建枋按捺不住的脱口问。从来没有一个人令他如此挫折,他一靠近,她就迫不及待地走开,他都怀疑自个儿是瘟疫……瘟疫就瘟疫,她与左孝佟有口头婚约,他们确实不宜亲近,以免引来闲言闲语,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她疏离的态度,不喜欢她眼中没有他。

  “我不明白夏公子的意思。”

  “除了我,你对任何人都温和有礼,乐于亲近。”

  “我倒没有察觉,若是对夏公子有失礼之处,还请夏公子见谅。”她真的不是故意对他“与众不同”,只是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不经意之间就透露出来了……她终究不是一个生性内敛的人。

  “若非对我有偏见,对弈时不应该刻意输给我,不是吗?”

  “我对下棋不感兴趣,难免不专心,并非刻意输给人。”换言之,她绝不是针对他……

  确实如此,可是,这话说来总有那么一点心虚。

  “你与左兄对弈倒是很认真。”

  季霏倌忍不住皱眉,他怎么纠缠不清?“我不想输给他,他是皇上认可的对手。”

  夏建枋豁然的笑了。“我也不想输给他。”

  季霏倌不在意他的心情因何转变,只想赶紧摆脱他。“夜深了,我就不打扰夏公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遭到拦阻,顺利回到舱房。

  长途跋涉是很累人的事,季霏倌一回到京城,整整三日精神萎靡不振。

  恢复精神,她便迫不及待地准备下帖子给荣清宁,没想到荣清宁抢先上门拜访。

  “你怎么一去就是三、四个月?我想死你了!”荣清宁已经累积了一肚子的牢骚,一见到季霏倌,劈哩啪啦地全倒出来。“你不在京城,赏花宴一点乐趣都没有,不去,伯母又唠叨个没完没了,说我娘将我送回京城交给她,就是想为我寻一门亲事,若我不让那些夫人相看,人家哪敢挑我这个在边关长大的野丫头当媳妇?她也不担心人家见了我,反而吓跑了……”

  “你要不要先停下来喝碗茶?”季霏倌真担心她会喘不过气来。

  荣清宁终于记起来自个儿连一口茶都还没喝,赶紧补充水分,继续道:“我还未及笄,用得着如此着急吗?我又不是丑八怪,总不至于没人上门提亲吧。”

  “人家上门提亲,你就嫁吗?”

  “当然不是。”

  “所以,早早相看,挑个你满意的如意郎君,这有何不好?”大夏女子通常十六到十八之间嫁人,及笄之后相看对象、订亲,说起来不迟,不过,她觉得早早做好心理准备也不是坏事。

  荣清宁顿时哑口无言,好像有道理哦。

  “我不在,不是还有然儿吗?”

  “然儿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如今被拘在家里绣嫁衣。”

  “然儿年初就及笄了,是该订亲了。”

  荣清宁忍不住叹了声气,“长大真是讨厌!”

  “谁能不长大?可是,好日子有人过得苦哈哈,苦日子有人过得笑嘻嘻,凡事在人,若不懂得放宽心,事事都要算计筹谋,再简单的日子也变得劳心劳力。”

  前世,她明明可以不管平安侯府各房的乱七八糟,好好过自个儿的日子,可是她偏偏不肯安于次媳的身分,非要将一切掌控在手中,终于给别人有机可趁,将自己的人生彻底毁了。一个懂得过日子的人不是费尽心机争得头破血流,而是能珍惜所拥有的。

  细细思量她的话,最后荣清宁点了点头,将这个令人感慨的问题抛到脑后。

  “我们九九重阳去登高,去临仙阁喝菊花酒。”这才是荣清宁今日来此的目的。

  临仙阁可谓皇家林园,遇到重要节日或庆典,皇家会开放此地供京中权贵玩乐。

  “九九重阳那一日,满京城的姑娘郎君都出门了,我还以为你宁可待在府里吃螃蟹、喝菊花酒。”

  大夏男女大防并不是十分严厉,某些节日男女还可光明正大见面,吟诗对弈,譬如九九重阳,当然,这仅限于在大庭广众之下,男女私下躲在某处幽会,还是会招来流言蜚语。这与各家权贵的赏花宴不同,赏花宴只是长辈相看晚辈,男女各分东西,想瞧上一眼只能偷偷摸摸。

  “我没去过临仙阁,听说那儿像世外桃源。”

  柳眉轻扬,季霏倌取笑道:“依我看,你去临仙阁不是为了喝菊花酒,而是相看某位郎君吧?”

  荣清宁心虚的脸红了,“我是为了喝菊花酒……”

  “敬国公府没有菊花酒吗?”

  “你不会不知道临仙阁的菊花酒特别不一样吧?那是皇上赏下来的,京里权贵有谁不想喝上一盏,盼着来年蒙皇恩。”

  “这倒也是。”尤其早就远离权力核心的没落权贵,更是没有人会错过,永宁侯府就是一例,年年跑到临仙阁凑热闹,不过,至今还是离皇上远远的。

  “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去啊,怎能不去呢?我可是很好奇敬国公夫人为你挑了哪家郎君。”若非亲事有眉目了,这个丫头绝对不会这么积极的拉她九九重阳去临仙阁喝菊花酒。

  娇颜羞红,荣清宁懊恼的一瞪,“你很讨厌!”

  季霏倌调皮的挤眉弄眼。“敬国公夫人倒也疼你,还允你先见上一面。”

  “这是因为祖母的关系,祖母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要自个儿心甘情愿。”

  “老敬国公夫人倒是开明。”

  “是啊,祖母最开明了,要不,也不会将姑姑嫁给家无恒产的穷书生。”

  “既然如此,你更不必担心了,保证可以嫁个满意的如意郎君。”

  荣清宁娇嗔的撅着嘴,“我哪有担心?”

  “是是是,不担心。”季霏倌看了如叶一眼。

  如叶立刻悄悄退到门外守着。

  第四章 态度与众不同(2)

  季霏倌优雅的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心情,故作随意的问:“对了,你可曾听过云州大儒秦儒生?”

  荣清宁摇了摇头,“怎么了?”

  “听说他在京城,我有事相询。”

  “什么事?”

  “其实,我真正要找的人是秦大儒的夫人。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早产儿,当初姨娘生我时极其凶险,幸得一位恩人寻来有经验的稳婆助产,否则姨娘与我已经是一尸两命了,而这位恩人与秦夫人相识,姨娘想请秦夫人告知恩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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