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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阑示廷眼角抽搐着。“纵花楼?!”

  “欸,叔叔也知道这里?”

  阑示廷不禁抚额暗咒了声。该死!怎会是纵花楼!钟世珍那傻子竟娶了纵花楼的鸨娘为续弦……昨儿个他喊了个名字,他却未细听,他见过莫知瑶几次面,想必她也认得自己,所以她昨儿个脚步的停顿,正因为她认出他是谁?

  她把他的身分告诉世珍了吗?所以才会教他逃避着自己?

  他思绪转动着,蓦地想起钟世珍提起莫知瑶的丫鬟就是他的丫鬟……莫知瑶的丫鬟不就是当初公孙的通房,如今竟成了他的通房……公孙的小妾竟成了他的续弦,这是什么样的命运,竟如此怪异地牵扯在一块?

  “叔叔……你有没有手巾……”

  阑示廷的思绪被钟天衡异样沙哑的嗓音打断。“怎么了?”

  “我又流鼻血了……”

  阑示廷摸索着他的脸,摸到鼻下的湿稠,随即拔声道:“阿贵,立刻差大夫,快!”

  第六章 儿子重病需良药(1)

  房外雨声作响,寒气在夜色中益发嚣狂地蔓延着,而房内摆了两个火盆,烧得满房通暖。除了火盆里低调的啪啦声,房里静寂无声,数双眼直盯着老大夫诊脉的手,等待着他告知病情。

  彷佛快要等到天荒地老,老大夫才缓缓地收了手,钟世珍屏着气息,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古大夫,到底是怎样,你好歹也说说吧。”莫知瑶没有钟世珍那般沉得住气,看着眼前钟天衡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她心里就揪着。

  “血虚。”

  “古大夫,你说过很多次血虚了,可这到底要怎么下药才好?”

  古大夫叹了口气,拂了拂花白的长须。“这次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钟世珍急声问。

  “钟爷,令公子是一黄五白四不养,似是典型的血虚,那是因为去年令公子也流了几次鼻血,而后不曾再犯,所以我才会以为只是一般血虚。”

  “不然呢?”

  “血虚发生在幼孩身上,极可能是因为脾胃不开,气不通则血不畅。”

  “所以我用食补的方式替他滋润脾胃了啊。”咖哩的香料里头大多数都可以增加肠胃吸收功能,亦可以预防感冒,原以为天衡日渐好转,岂知今年一场风寒,非但将他打回原形,甚至连去年的病症也出现了。

  “可问题他又出现了血不凝的问题……当血不凝时,就极有可能从耳鼻口溢出,现在怕的是他体内根本无法生血,要真是如此,恐怕就得像之前老夫对钟爷提过的,得下重药。”

  “可是他才三岁……”

  “令公子是虚寒症,服用八支参该是无妨,下药时斟酌些即可。”

  “世珍,先救天衡再说,我知道食补不错,可要真是病了,也得要服药才会复原,要不看他老躺在床上……不是办法。”莫知瑶见钟世珍不吭声,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决定了,世珍。”

  然,钟世珍还不及开口,古大夫又道:“这八支参价值不菲,数量极少极珍贵,老夫的医馆里并没有这一味药,恐怕得上其它药材行问问才成。”

  “那就有劳古大夫代为询问了。”

  “也好,老夫先开另一帖药给令公子,过两天老夫再过府一趟。”

  “劳烦大夫了。”钟世珍哑声道。

  莫知瑶使了个眼色,要阿贵送客,回头看着坐在榻上默不吭声的阑示廷一眼,凑近钟世珍低声道:“外头寒冻,今儿个就暂时让天衡待在这儿,请阑爷先移驾其它客房吧,要不病气染给他就不好了。”

  不等钟世珍应声,阑示廷先开口了,“不用了,我待在这儿就好,天衡今儿个晚上让我照料即可。”

  莫知瑶偷觑了他一眼,眉头都快要打结,眼前的状况是她怎么也厘不清的。他看起来不像在作戏,对待世珍也不像是看穿什么,也许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他根本不知道世珍的真实身分。

  “示廷,不用了,我留在这儿照顾天衡就好。”钟世珍直瞅着宝贝儿子苍白的脸,满心不舍。

  “今儿个不是说有人设宴吗?掌厨的你待在这里好吗?”阑示廷徐步走向她,精准地避开莫知瑶,没让人看穿他双眼不便。

  钟世珍愣了下,才想起自己把厨房丢下,肯定里头已经一团乱,“知瑶,你先到前头吧。”

  “有寒香和霜梅在,出不了什么乱子。”莫知瑶撇了撇唇,瞧阑示廷睬也不睬自己,揣测他根本记不得她这个人。

  “就算不出乱子,就怕两人吃了闷亏。”

  “……我知道了,一会就让阿贵守在外头,有什么事喊一声。”

  “嗯。”她轻应了声。

  莫知瑶离开后,就见钟天衡虚弱地张眼,她坐上床畔轻抚他微凉的颊。“天衡。”

  “……爹爹。”本想要喊娘的,可瞥见阑示廷就站在床柱边,教他急急改了口。

  然他的一举一动岂逃得过钟世珍的眼,见他即使病着,却始终谨记她说过的话,教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爹爹,我擦干净了,没事了。”

  钟世珍愣了下,意会他的话意后,只能从喉间挤了个虚音应着。

  钟天衡见状,小手轻拉着她的。“爹爹,我不痛……你也别痛。”

  钟世珍喉头滚出破碎的呜咽,不住地抚着他的头。“对,只要你不痛,爹爹就不痛。”

  她是个多失职的母亲,竟还要儿子安慰她!

  “爹爹,对不起,你在忙,我还……”

  “嘘……”她亲了下他的小嘴,额抵着他的。“该说对不起的是爹爹,在你难受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爹爹,不哭,我不痛的。”钟天衡不住地蹭着她的脸,泪水沾湿彼此的。

  他不痛,可是她好痛!

  她心疼得像是要碎了般,难过自己竟还让个三岁娃安慰,可真正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他呀。

  “钟爷。”门外传来轻唤声。

  钟世珍起身,抹去脸上泪痕。“老张,怎么了?”

  “钟爷,厨房里整个都乱了,前后道菜都乱了序。”负责厨房的管事老张在门外万般无奈地说着。

  他知道钟爷的儿子身体不适,他实在不该在这当头叨扰,可偏偏今儿个有人设宴,主人又是大内重臣,这菜肴讲究精致,要色香味俱全还得考虑前后道菜的味儿相辅相成,少了钟爷整个厨房都快炸锅了。

  钟世珍闻言,不禁看了儿子一眼,不知道该如何时,感觉有人轻抚着自个儿的头,她微诧的望去,就见阑示廷道:“去吧,小家伙有我看着。”

  “可是你——”

  “我是盲了,没有残,待会阿贵就回来了,有什么事我会要他处理,尽管忙你的。”感觉他似乎动也不动,他抚至他后脑勺的大掌微使力,将他给压到胸膛前。“偶尔依靠旁人不是什么罪,儿子是你的,但他也有我疼,不需要担心。”

  钟世珍脸就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温热的气息透过力道彷佛打进她的心里,安稳了她一直惶然的心。

  这就是依靠人的滋味?其实她来到这个世界能够存活至今,知瑶和寒香姊妹功不可没,亦是依靠她们最多,但却和依靠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也许,因为他是个男人。

  “爹爹……”

  钟世珍顿了下,赶忙将阑示廷推开,回头就见宝贝儿子扁着嘴,满眼无声控诉,教她羞赧欲死。

  “天衡,你乖,叔叔在这儿陪你,待会爹爹得闲就来陪你。”

  “嗯。”

  钟世珍垂着脸抹着残留的泪,不敢看向阑示廷。“示廷,天衡就麻烦你了,待会阿贵会把熬好的药送来,有什么问题再跟他说一声。”

  “好,你也别太勉强。”

  钟世珍轻点着头,随即开门跟着老张离去。

  而房内,阑示廷摸索着坐在床头,再伸手轻触钟天衡的颊。“小家伙,好些了没?”他的颊还是偏冷,但仅以温度判断实是不足。

  “好多了,叔叔根本就不用去叫爹爹,爹爹会很担心的。”钟天衡小声抱怨着。

  “三岁娃就像个三岁娃,你装老成做什么?”

  “我三岁了,我知道不能给爹爹添麻烦。”老成?老成是什么东西?

  “你三岁了,却还是很喜欢你爹爹抱你亲你。”

  “那……那是因为是爹爹啊。”他羞窘地辩驳。“旁人我还不要呢。”

  “喔,所以我想抱你,你是不肯的。”

  “当然不肯,你又不是我爹爹,我才不会认贼作父!”这话应该是这么说的吧。

  阑示廷撇唇哼笑了声。认贼作父?世珍到底是怎么教他的,连认贼作父都说得出口。

  “小家伙,想当我儿子并不容易啊。”

  “我又不想当叔叔的儿子。”

  “看来这九节鞭,你是无缘可学了。”

  “叔叔……”娇软软的嗓音毫无羞耻心地传来,然后他的手被抓住,就贴在那粉嫩的小脸上。“叔叔不是爹爹,可是叔叔跟爹爹都是绝无仅有的。”

  阑示廷浓眉微挑,尽管双眼不能视,但他彷佛可以瞧见一个三岁娃极尽谄媚地贴着他的手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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