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 
  “别死要面子,去求求她、哄哄她,说一些好听的话,女人要的只是这些而已。”沈明伟自以为聪明、高杆,对女人极有一套。“一束鲜花再加上一顿浪漫的烛光宴,她就心服口服了。” 
  何启烈摇摇头,事情要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沈明伟太低估钟荻蔚了。 
  “你到底做错什么了?” 
  “我把她的生日忘记了。” 
  “她觉得她的生活空虚、孤单、寂寞。”何启烈有些茫然的一笑。“我的工作就是这样,她嫁给我之前就应该清楚的,我们又不是公务人员,朝九晚五的,她不该有那么多的埋怨猜对。” 
  “让她怀孕嘛!”沈明伟眨了眨眼睛。“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也该是时候了,有个小孩让她去忙,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去想东想西。” 
  何启烈没有回答,沈明伟的话正好触到了他心中的创痛和隐忧。 
  今天如果有个小孩的话,情况是否会有不同? 
  “启烈!你没有问题吧?”沈明伟有些担心的问。 
  “你不要乱猜好不好!” 
  “那就是你老婆---” 
  “闭上你那张嘴!”何启烈阻止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把关心我的这些时间和精力去管你自己的婚姻,说不定今天你的婚姻就不会出问题了。” 
  “我看婚是离定了。” 
  “明伟!千万不要把离婚那两个字挂在嘴边。” 
  “很难有救了。”沈明伟认命的叹了口气。“我有挽回的诚意,但是我的老婆没有,一个家不像家,我在家的时间已经够少了,她在家的时间比我还少!” 
  “再努力一下嘛!” 
  “光我努力有屁用!” 
  何启烈真怕自己和钟荻蔚也会搞到像沈明伟的婚姻那样,夫妻俩都宣告放弃,没有一方愿意再试,再努力,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启烈!去娘家接回她,别给其他男人可趁之机!” 
  “我不能言而无信!” 
  “狗屎信用!等她心死的时候,你就来不及了。” 
  何启烈沉默着。 
  两人走到医师休息室,何启烈脱掉了身上的白袍,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了烟,他以口就烟,将烟含在口中,沈明伟为他点上火。 
  “马上就有一批护校女生来实习了。”沈明伟忽然精神一振,口气一变的说道。 
  “那又怎样?”何启烈吸了口烟。 
  “心照不宣!” 
  “那些小女生你还有兴趣?” 
  “当初要不是看在我老婆娘家的财力,她哪有当沈太太的资格!”沈明伟有些悻然的说:“医生娶护士好像比较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何启烈不想再鬼扯、打屁,他宁可抽空补足睡眠。但是精神上的苦楚谁能了解,怕失去钟荻蔚的心情谁能体会? 
  “你休息吧!”沈明伟也会察言观色。“我只要说一句,快点去接回老婆!” 
  *
  逛完了重庆南路的书店,钟荻蔚不知不觉的将脚步和方向移向新公园,今天这种带着温暖阳光的秋日午后,是很适合到音乐台前的椅子上坐坐,晒晒太阳。 
  有时她不得不同情那些职业妇女或忙碌的家庭主妇,她觉得自己太过悠闲,太过轻松,太过好命了。 
  将手中的书换了个手,找了张有树荫的椅子,优雅的坐了下去,好在今天穿的是不怕脏的牛仔裤。音乐台前的椅子疏疏落落的坐了些人,有年轻情侣,有孤独的老人,有翘课的学生,更有些叫人猜不出职业的人,每个人都享受着自己的阳光和自己的寂寞。 
  她微闭上眼,想假寐片刻。 
  “咔嚓”一声。 
  钟荻蔚自然的睁开了眼睛,谁这么不礼貌的打扰别人的安宁? 
  钟荻蔚眼前站着一个有张混血儿脸孔,高大且英俊逼人的男生。一条已经有补丁的牛仔裤和一件格子绒布的衬衫,那么的洋化,那么的耀眼。 
  如果目前的世界真的还有白马王子的话,那真是非眼前的男生莫属,精致、分明的五官,尤其微笑时的一口白牙,那么的健康,那么的充满了朝气,是谁说台北找不到好看的男生? 
  “如果打扰到你,我诚心的道歉。”他口齿清晰,一口标准的国语。“因为我实在无法错过刚才那么美、那么感性的画面。”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照相机。“职业使然,我是个摄影师。” 
  钟荻蔚只是给他一个不以为然的一笑。 
  “我叫杨亚衡。”说完他由口袋里抽出一张设计别出心裁的名片给她,并在她是身边不请自坐。 
  她还是没有吭声,只是将名片夹在刚买来的新书里。 
  “我在凉亭那边替一群服装模特儿拍照,其中一个大牌的对衣服有意见在大发娇嗔,老板正大力安抚着,所以我就四处走走、看看,喘口气。” 
  钟荻蔚浅浅的一笑,看着前方。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冒昧,但是我又实在不愿意放弃一张佳作。”他解释道。 
  但是他还是得不到任何来自她的反应。 
  杨亚衡有些恼怒。 
  他不敢说自己对女人百战百胜或从来不曾尝过败绩,但是他被打回票或受漠视的机会少之又少,没有多少女人能拒绝得了他的魅力。 
  刚刚那个发脾气的大牌模特儿有一半就是因为他不买她的帐,没有给她特殊的待遇所引起的。对他来说,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人能左右他。 
  他来自美国,不可否认,作风是有些洋化,但是他的坚持也没有错,今日的小牌可能是明日的大牌,今日的大牌如果恃宠而娇,不知道敬业又诸多挑剔的话,很快就可能沦为明日黄花。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块可造之材,身材纤细,五官典雅中带 
  着一丝冷漠和无法捉摸的神秘气质,决不是一般的俗物。 
  但是她为什么不说话? 
  莫非-- 
  他立刻否决掉自己的想法,这样美的一个女人不可能是哑巴的,不过即使是,反正拍照不需要用到语言,五官、肢体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语言。 
  他必须肯定。 
  “小姐!不知道你是不能开口还是懒得开口?”他幽默的问道。 
  “我是不愿意开口。”她回答。 
  杨亚衡有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她岂止会说话,她的声音悦耳又动听,轻柔而斯文。 
  但是她说她不愿意开口? 
  “你打扰了我享受阳光和安宁的机会。” 
  “我解释过我的理由了。” 
  “那是你自己认为的理由!” 
  “我再道一次歉。” 
  钟荻蔚本想起身走开,但是她又着实不愿意因为一个陌生人而撤退。 
  “小姐!你有当模特儿的兴趣吗?” 
  “没有!” 
  “你有绝佳的条件。”他可惜道。 
  “我想你没有仔细看看我脸上的皮肤和皱纹。”她没有掩饰自己年纪的必要,她更没有招蜂引蝶的习惯,而且她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年龄不到三十的‘男生’,她何必没事找事。 
  “你很风趣,有消遣自己的雅量。”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愚弄自己。” 
  “你这么说太瞧不起人了。”他微怒。 
  她从容不迫的一笑。 
  “我既不是登徒子,也不是骗财骗色的混混,请你看清楚。”他从来没有被女人这么以为过,相反的,除了他这张俊脸,他有一颗再善良不过,再细腻不过的心。 
  “随你自己怎么说。”她不愿争辩。 
  “你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 
  “你不是圣人。” 
  “我也不会被你逼疯!” 
  “那最好!” 
  杨亚衡站起身,他何必自取其辱,有的是愿意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何况他还有工作等着他。 
  “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很好!”她一副巴不得他快点走的摸样。“祝你工作顺利。” 
  活到二十六岁,杨亚衡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和冷漠,他不甘心,说什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你想找我,名片上有连络我的电话和呼叫器的号码。”他有些自信的低头看着她。“女人的心是摸不准的,名片收好,以免有天你改变心意。如果我不在台北的话,你可以留下话,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 
  “台北的女人都这么难缠吗?” 
  “你是从乡下来的?” 
  “你说纽约算不算乡下?”他故作正色的一问。 
  钟荻蔚这会克制不了的露出一笑,他是个还算有幽默感而且有耐心的男生,以他的长相,他根本可以不必理会她的刁难和冷言冷语,但是他做到了。 
  没有理由的,她愿意告诉他她的名字。 
  “钟荻蔚。” 
  “你的名字?” 
  “总不会是我妈的名字吧?” 
  “相片冲好了怎么交给你?” 
  “寄到‘台大’的外科给何启烈医生。”她站起身,想到椅子上的书,弯腰拿起书。 
  “他又是谁?” 
  “我的丈夫。”她迎上他的目光和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