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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来多久了?”一提到文婉贞,王秀轩松开的眉头又轻拧,露出一抹疏离的冷意。

  王秀材嫌恶的撇撇嘴。“来了十来日!一开始还有做客的客气,见人便羞怯的打招呼,娇娇弱弱的惹人怜惜,可是过没几天就端出大嫂姿态,居然带着关怀语气要我虚心向学,不怠惰或贪玩,还隔三差五的督促翠芜妹妹要勤于女红、刺绣,否则她没法替她找个好人家。”

  王秀轩听后,目光深冷。

  “听听,我们的爹娘还在呢!何需她越俎代庖,就算是亲大嫂也管不到小叔小姑的婚事,最多从旁协助,她凭什么说出扰乱人心的话,把翠芜妹妹吓得日日躲在屋里,十只手指都是针扎的痕迹,她呀!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

  一找到宣泄口,埋怨声成串的王秀材就停不了口,一下子抱怨家里来了个外人管太多,快鸠占鹊巢的让他没有活路可走,一下子怨他娘里外不分,搬了座大佛来让家人难过。

  很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到了他口中便成了抄家灭族的大事,从他口中说来精采万分,宛如是说书的,硬是说得口沫横飞,欲罢不能。

  总结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他们的娘找来娘家人当王家长媳,完全不知会一声自作主张,以为两人连手能霸占王家。

  显然他们的爹新纳的姨娘是主因,她给娘带来极大的危机感,不论受宠与否,她都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占,她必须找个足以信任的帮手助她巩固在王家的主母地位。

  “我明白了,她不会在王家停留太久。”他是不会允许有人算计他的,即使是生他的亲娘。

  “真的?”王秀材欣喜的咧开嘴。

  王秀轩笑笑的拍拍他肩头。“她总要回去过年,没得外姓女不回家围炉还待在姑母家的道理。”

  他用力的点头,表示赞同。“嗯!赶她走,哪有死皮赖脸不走的大家闺秀,就用这点扎她。”

  单纯的王秀材没见过世面,心性如孩子般不设防,随便哄两句便信以为真,若是文婉贞坚决不离王家,王夫人又执拗留人,王家父子也不能真的撵人,让人在小年夜赶路。

  只不过王秀轩心意坚定,不可能让一个怀有野心的待嫁姑娘留下,瓜田李下,人心难防,他得避嫌,不能让有心人制造假象,散播流言。

  “好了,你回屋子好好想一想,真想走上商道再告诉我,我找父亲有事,先走了。”弟弟的路,很艰辛。

  “嗯!那我回屋了,你要跟爹提一声,我不读书,咱们家当官的人太多,我就不掺和了。”王秀材边说边回头,目露希冀。

  “知道了。”

  王秀轩到书房时,见坐在书桌前练字的王至诚身旁站了位美丽女子,绾着垂云髻,发鬓插上一对对簪和珠花掐丝金簪,身形袅娜的挽起袖子研墨,面若桃花的笑着。

  那是王家家主新纳的姨娘,姓方。

  “你先出去。”王至诚对方姨娘说道。

  “是的,老爷。”方姨娘福了福身,低眉顺眼的退出书房,一言一行都十分有规矩,让人挑不出错处。

  “找我有事?”他声如洪钟,低沉有力。

  “娘把表妹找来的用意,相信父亲也知深意。”他不直接说明来意,用迂回的方式表达。

  未显老态的王至诚有着中年男子的成熟沉稳,他抚须冷笑。“由着她闹腾几日,她蹦跶不出一朵花。”

  她也只能管个小家,闹几个无伤大雅的事,由她去,被迫迎娶的发妻也只有这能耐,上不了台面。

  第8章(2)

  他明了的点头。“先前父亲应允孩儿的事可还作数?”

  “你是说?”他一脸纳闷。

  “我的婚事。”攸关他的一生。

  “你的婚事……”他低吟着抚弄垂至胸口的长须,静默了好一会儿,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你还是不死心,想要娶这几年突然发大财的朱家二女儿?”

  “是的,她是孩儿心之所系之人。”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心之所系呀!年轻人的少年情怀,真好……”他幽远的眼神似是飘远,若有所思的像在怀念什么。

  王至诚毕竟也年轻过,有他口中的少年情怀,只是不能宣之以口,那是他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

  “父亲……”

  他轻笑地正视儿子已然长成的面容,与他十分肖似。“别急,春闱的事准备得如何?”

  “约有七成把握。”他不敢说死。

  “七成……”他思忖。

  “孩儿与你约定的是百名以内,只要在榜上就不算违背当初的话。”只求上榜,不求高位。

  状元、探花、榜眼他不做多想,枪打出头鸟,中庸即可,明哲保身,朝廷的动荡不是他能管的。

  “是呀!百名之内,那年我是一百七十二名,考中同进士,你堂伯父明白的告诉我最多止于七品官,不可能再进了,我想也该心满意足了。”他不能强求太多,他的能力就在那里,想爬也爬不上去。

  “可是你不同,你比为父强,是根苗正的好苗子,一番细心栽培后必成大器。”他会超越他,如果他想要。

  “我志不在此。”权力和高官不是他追求的。

  王志诚深瞳一眯,似失望,又似释然。“也好,这条路不好走,跌跌撞撞一身伤痕,你有先见之明。”

  “我会当官的。”这是他的自我期许,他想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又会受到多少挫折和阻碍。

  “我知道,你是我儿子。”看着亲儿坚毅的神情,他又笑了。“那丫头同意了吗?她好像很恋家。”

  “孩儿会说服她。”她只能跟他在一起,她是他的。

  “好吧!年后我会去提一提,成不成看你运气。”日子过得真快,他的儿子都快成亲了……

  秀茹,你嫁得好吗?说要娶你的承诺我做不到,请你原该我的懦弱,我得先尽孝道才能考虑到自身……

  窗外梅树染上一抹红,王至诚轻声一喟。

  “过年后就启程到京城应考?”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待不到一个月又要远赴他乡,连个年都没法好好过,他是在鞭策自己还是考验她呀!看彼此的心是否坚固,能不能应付同富贵共患难,两情不离。

  看着他已脱离稚气的俊逸脸庞,曾几何时他消瘦的肩膀也有男子的宽厚,坚挺结实起来了,有着彷佛能包纳万物的胸膛和挺直的背脊,挺然卓立,丰姿飒爽,清透气度如玉质般高洁。

  若说并无牵挂是骗人的,知道他要走,一丝依依不舍油然而生,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朱小蝉很不想去计算他何时归来,可是脑子里却自动盘算来往日期,若无意外的话,短则半年,长则近一年才能见到面,遥远的路程阻隔着千山万里,相思难寄。

  唉!如果取消了科举该有多好,像她那年代用人民的意见来决定谁当官,以出生地来定胜败,不用千里迢迢赶考。

  “你叹什么气,人家说叹一口气老一岁,来,让我瞧瞧眼角的细纹又长了几条,年岁大了总叹气,老得快。”她双眸像镶嵌在绿林中的湖泊,水亮亮的真好看,似波光潋浓。

  一听他的取笑,朱小蝉气呼呼的朝他小腿一踢。“你才年岁大了,我才十五岁,花骨儿似的小花苞,正等着绽放,我青春貌美,肤若凝脂,玉笋一般雪嫩呢。”

  “好,是我年岁大了,想娶老婆了,再不娶就老了。”他自嘲垂垂老矣。

  “想娶就娶呗,干我什么事,没人绑着你手脚不让你娶。”他这年纪娶老婆养得起吗?她恶意的想着。

  “所以小蝉妹妹是同意嫁给我了,我们琴瑟合鸣,共度白首。”王秀轩笑着执起她的手,轻握。

  没有忸怩,只有瞪圆杏仁似的黑眸。“你娶老婆与我何干,看着我小就想占我便宜,心眼坏。”

  “因为我只要你,有你相伴,此生无憾。”她是他心中的野草,疯狂乱长,占满他整个心窝。

  这话一出,难得的,自诩“年长”的朱小蝉也会面色微红,手心还热热的。

  “没有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

  “我敢吗?家有悍妻。”他笑着说起俏皮话。

  “谁悍了,你想娶几个就娶几个,谁管你死活。”这世上又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天涯何处无芳草。

  朱小蝉自认对他有情,那是青梅竹马自小累积的深厚情感,在她的心里,他是拥有个小小角落,但是还不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会有难过,会有不舍,会有他破坏两人永恒的气愤,可走过了,那份深情也就淡了,她会继续往前走,把错过的风景再复习一遍,学会珍惜。

  她的脑海中不存在从一而终的观念,这个男人不好就扔了吧!她努力过,用心去经营,结果不如人意也没办法,她不会用自己的一生去赌这男人会不会变好,她没有慈悲为怀的圣母情结。

  “别说几个,光是我们之间多出一个,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休书往我脸上扔,霸占我的家产叫我滚,妒妇。”他喜欢她无容人之量,就两个人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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