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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书。”字多又杂,看得她眼花撩乱。

  书是牟长嵩拿来的,有关赌石方面的书籍,她看了几页便看不下去,闷头睡大觉去了。

  “哇!语雁姊姊真厉害,你还看懂得字,我一个大字也不识得。”青禾很羡慕识字的人,满眼钦佩。

  “要不要我教你?”反正闲着没事干。

  入府三年,她头一回闲得发慌,整日无所事事不知干什么才好,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

  以前她是忙得连喝口茶都不行,天没亮就得起早洗所有人的衣服,然后忙东忙西地忙到日落西山,天都暗了才摸黑回七人一间的屋子,随便吃两口擦个澡,往后一倒便睡得不醒人事。

  周而复始的干活,少有几日的轻松,那时她常想,若有几天可以不做事该有多好,她要从早睡到晚,当个不翻身的懒鬼。

  没想到真有那么一天时,她却好想动一动,什么都不做的日子太可怕了,简直跟等死没两样。

  成语雁当上牟长嵩身边的大丫头,最大的不同是她只要服侍主子一人,其他琐事不用她动手。

  可是主屋早有四个能干的大丫头了,她们对他屋内的事已做到得心应手,有人端水,有人净面,有人负责穿衣,有人专司梳头,根本插不进第五个人。

  成语雁试着要分担她们手边的活,但是对于没做过的事她笨手笨脚地做不好,不但没帮上忙还拖累人家,结果被客客气气的请出屋子,要她以后待在书房侍候笔墨就好。

  而从事玉石生意的牟长嵩白天大多不在牟府,有时连着数日出城与人洽谈生意,回府的时间少之又少,让她这个大丫头形同虚设,名不符实,干领月银不做事。

  这时候,她便非常想念出府赌石以及和小七他们作伴的时光,当了大丫头后就不如往日方便了,什么逢七一休成了空话,大丫头要随时待命,以防主子召唤。

  “可是我学得慢,描字描得歪七扭八,好像蚯蚓在地上爬。”青禾很想学,但又怕学不好。

  “没人一下子就能出师,书法大家也是由一横一捺学起,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成语雁想到她藏在瓦罐里的一百多两,心里想着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倍数增加的白花花银子在她眼前晃动……她想赌石。

  青禾有点心动地想试一试。“语雁姊姊,我有空再学好了,我鞋底还没纳好,秋叶姊姊急着要。”

  秋叶是琢玉身旁跟着的丫头,今年十五,她心性不太好,有些高傲,自认为能接琢玉的位置,对人难免趾高气昂,喜欢指使人做事。

  又是一个她,老被人欺负。“好,你纳鞋底,我过几日再教你,你要小心别被针头扎到指头。”

  “嗯,我知道了。”有人疼惜,青禾感激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看到单纯性子的青禾,成语雁想起老爱腻着她的小米和可儿,她有月余没见到人了,不知她们过得好不好。

  人太闲了,真的会胡思乱想,在清风徐徐吹拂的秋日,暖意熏人眠,在昏昏欲睡之际,彷佛听见女子的谈笑声,近得让人无法忽视,好似就在耳边。

  猛一睁开眼,还真有几道衣色鲜亮的身影晃来晃去,她揉了揉眼皮看仔细,是洗玉和琢玉,两人身后各带了一名绿衫黄裙的小丫头,如主人不在似的来去自如。

  “嗳!你还真好命,大白天的睡觉,什么都不用做的享清福,哪家的丫头像你一样的懒骨头,过得和小姐一样。”琢玉含沙射影的讽刺,口气酸得能挤出一碗醋。

  “就是,就是,大丫头哪有这么好干,真不晓得她给大爷吃了什么迷药,把人迷得胡里胡涂的。”抹脂点唇的秋叶打扮得十分娇俏,有点刻意地扭动她引以为傲的小蛮腰。

  狗吠人不稀奇,人学狗吠才滑稽。

  “洗玉姊,琢玉姊,你们来了,不用客气,当自己屋里随意坐。”成语雁笑咪咪的,丝毫没有受人嘲弄的不堪。

  当自己的屋子随意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洗玉和琢玉两人同时面颊泛红,感到难堪。

  流云阁是能随便进出的地方吗?主子在的时候,她们一步也不敢踏入。

  “咳!你把这里打理得很整齐,没见一丝凌乱,主子见了一定很欢喜。”晕红着桃腮的洗玉笑脸如春,旁敲侧击的打探主子是否来此过夜,虽然她不认为眼光高的牟长嵩会看得上身板没三两肉的乡野丫头。

  “主子为什么要欢喜,他又不住这儿,这是我的居处。”洗玉姊姊的话问得太奇怪了。

  “喔?主子没来过,真是可惜了。”她表面像在闲聊,但眼底溜过一抹喜色,看成语雁也顺眼多了。

  “有什么好可惜,我住的地方他又不能住,他住的主屋是流云阁的三倍大呢。”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寝居,他不觉得很冷清吗?睡惯了七人一间的通铺,改住在流云阁她都慌得很,睡铺的两边无人,她常睡到害怕。

  “说得也是,是我想多了。”眉头一展,洗玉倒是笑得真心,有心思打量流云阁的摆设。

  其实她住的屋子也不错,大丫头是一人一间,屋旁有间小屋是给小丫头住的耳房,虽比不上流云阁的清雅精致,但对丫头来说,已是能媲美小户人家的千金闺房。

  只是人心是不满足的,好还要更好,一有比较时就想着别人比自己好,若没有这人该有多好。

  “语雁妹妹,你要好好珍惜住在这里的日子,大概住不了几天了。”故作惋惜的琢玉剔着指甲,眼露一丝快意。

  “为什么?”其实她想说:太好了,终于能搬离这个闷死人的地方了,不知能不能回到以前的通铺。

  寝房对成语雁来说只是睡觉的屋子,流云阁的被缛枕头是又香又软没错,可是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她一整天晃下来只看到青禾一人,想听闲话都没处去。

  她在躲人的同时也把自己关住了,比之前被人排挤更孤单,她都不晓得还能忍受多久。

  琢玉眼尾一抛,媚得勾人。“你没听说吗?夫人打算撮合娘家的侄女和主子,唐小姐温婉可人,秀外慧中,很快就会成为府里的大奶奶,咱们院子就有女主人了。”

  “喔!”主子是该成亲了。

  “喔什么喔!你是傻的呀!唐小姐一嫁进牟府,你这流云阁就得让出去,你怎么不痛不痒的,不难过吗?”琢玉气愤她反应平淡,好像事不关己,尖尖的指头往她眉心戳去。

  揉着发疼的额头,成语雁很知趣地离她远一点,琢玉姊姊很危险,随身携带凶器。“为什么要难过,住哪儿不都一样,牟府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家呀!等年岁到了,我们都会被放出去,组自己的家。”

  有小凡的家才是她的家,牟府只是暂住,等她有能力守护和弟弟的家,她便会离开。

  “你不认为牟府是你的家吗?”她的话让洗玉一怔,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涩,小丫头说的才是正确的,偏她想不开,老是比别人多一点期盼。

  “洗玉姊姊不想回家吗?有爹、有娘、有兄弟姊妹的家。我的爹娘不在了,疼我们的叔叔也死了,婶婶对我们不好,可我还是想找到弟弟,回到我们以前的家,爹娘的墓没人拜祭不行。”

  她的家已经不完整了,但是只要还有小凡在,那便是她的家。

  成语雁很念旧,她想爹、她想娘,也想抢她衣服、鞋子的堂弟、堂妹,被卖离家是因为她太小了,没法养活自己。

  回家吗?洗玉苦笑,她爹是庄子上的管事,每隔几个月就能见得着面,她从未想到家中的爹娘。“我是家生子。”一生下来就是奴婢命,要改变世代为家仆的命盘,唯有当上主子一途,她很小的时候就想着和喜欢的大爷在一起。

  “喔!真好,你的爹娘还在……”而她是双亲俱亡的孤儿,想喊爹呼娘都有如隔千重山,他们再也听不到。

  “你又喔!除了这声喔外,你没半点不甘吗?”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人,都快失宠了还没事人似的,傻乎乎地叫人恼。

  “……疼……琢玉姊姊,你不要再戳我了,肯定破皮了。”好痛,明明躲得很远,她怎么还戳个正着。

  噘着小嘴的成语雁用手护额,就怕无所不在的无影指再度伸出,被连戳了几下真的好疼啊。

  “才戳几下你嚎什么嚎,一会儿我给你送玉芳斋的胭脂水粉,一抹上,什么红肿、破皮全瞧不见。”她就是傻丫头,住在人人求之不得的流云阁还嫌回声响,非得住破屋、吃狗食才觉得爽快,真是傻得令人嫉妒。

  “琢玉姊姊,也给我一些。”不想落人后的秋叶涎着脸讨要,谄媚的模样像天生的奴才。

  “给给给,讨债鬼。”一说完话,她忽然楞了一下,今日来到流云阁的目的可不是拉拢姊妹情分,她怎么被糊弄过去,完全忘了要干什么了一看到成语雁呼疼的傻样,想往人家心窝插刀的琢玉忽觉没意思,主子一旦成亲,受影响的不止一、两人,她针对小丫头一人有什么用,她根本没开窍,对男女之情全然无知,说不定她还觉得馒头比主子更吸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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