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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全是我的错了?!”邬雪歌气到发抖。

  “耶?瞧你这话说的!不是你的错,难道是咱的错?所谓不教而杀谓之虐,老夫扪心自问,绝对没有虐你的,当初可都明明白白知会过你,要你三年一度回武林盟亮相,若不遵行,别怪老夫心黑手狠,你当我的话是乱风过耳是吧?”盟主老大人一脸鄙夷,再次啧啧出声。“再有,都有阿芝那么好的媳妇儿,还跟其他女子藕断丝连的,莫怪你家媳妇儿不开怀。”

  邬雪歌一吼。“我跟谁藕断丝连了我?!”

  盟主老大人用力点头。“肯定是有的,要不然你家媳妇儿不会找咱旁敲侧击,想问问你那个小师姊的事。细想想,当年还是这位玉镜山庄的元小师姊跳出来求你,你才手下留情,可见情分不一般啊不一般,还强辩呢。”

  说完摇摇头叹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闻言邬雪歌如中巨锤,褪得眼冒金星。

  头上原顶着一片火海,刹那间被灌顶的冰水“沙——”地一声全淋灭了。

  盟主老大人还多补了一刀,慢吞吞道——

  “咱可啥话都没说,要你媳妇儿自个儿问你去,她心里在意,可又没问,还迟迟不问,这事儿就大了,你以为呢?”

  邬雪歌以为……以为自己就是个蠢的!

  他怎会以为如今事情过去,当时为断她念想、冲着她胡言乱语的那些伤人言语也能云淡风轻地跟着揭过去?

  他到底都乱七八糟说了哪些违心之论?

  岂知不努力想不知道,一使劲儿地想,光记起几个片段已吓得他脸色发青。

  谁还有闲工夫理贼老头,转头回身,立时奔回妻子身边。

  只是大伙儿喝孩子的满月酒喝得正热闹,他找不到好时机开口,一直憋啊憋的,憋到晚上回房已满脸胀红,却不是喝酒喝红的。

  由于伍寒芝决定亲喂娃娃,家里请的乳母仅是来帮忙看顾孩子,如今已出月中,伍寒芝能亲自照顾娃儿的时候多了些,于是房里多出一张围着木栏的小榻,此时孩子就安静地躺在小榻里。本以为睡着,部雪歌一靠近,两颗与他眼瞳相似却蓝得更澄澈的大眼睛骨碌碌对他转。

  “大妮……”他喊着娃儿的乳名,探臂将娃娃抱起。

  大伙儿都说是只胖娃娃,可他就觉得好小好小。

  尤其当他扶着娃儿的小脑袋瓜与母体分离时,那时孩子微蜷成一球,他只张五指就能完整将娃娃托在掌中。

  不过如今长得好些了。

  两坨颊肉软乎乎,下巴可爱秀气,眉毛长得像娘亲,隐约能看出将来是要修长入鬓的眉型,眸子却随他,且有青出于蓝更胜蓝的模样,澄蓝得犹如高原上揽尽青空颜色的湖泊。

  老实说,当初妻子怀上了,他对于将为人父这件事感觉并不真实,之后出了一连串变故,是直到后来他见到大腹便便的妻子,第一波冲袭尚未消化,第二波更强的大浪已兜头打下,逼得他不得不亲手接生孩子。

  当他接出娃儿时,孩子在他掌中呱呱啼哭,那当下才真的涌出深刻情怀,有了为人父的喜悦和感动,难以言喻的奇妙滋味盈满胸间。

  “大妮好乖,等你再大些,爹带大妮天涯海角、五湖四海玩去,把你阿娘也拐走,然后还要跟大兽们一块玩,你会喜欢的……唔,但这事最好别让你娘晓得了,她要知道爹想把你丢到狼群或野牛、野鹿堆里,可能爹得挨板子、跪算盘喽,大妮啊……往后可以跟爹要好、跟娘要好、跟姥姥要好,但千万别理你家小姨,咱们别跟她一国,知道吗?嗯?”

  伍寒芝从净房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丈夫抱着娃儿说悄悄话的景象。

  两张脸凑得好近,亲密贴蹭。

  丈夫叽哩咕噜说得一脸认真,孩子也听得一脸认真,漂亮眼珠溜溜转,还会适时哼个一声两声回应。

  她静望片刻,心口温烫温烫,眸眶里也热热的。

  丈夫朝她看来,唇吻在孩子脸上,仿佛那一吻也落在她颊面,轻轻痒痒的。

  她脸红了,肩膀不禁缩了缩。

  她走过去想接过孩子,邬雪歌没给,却将她拉到榻边落坐。

  “你喝醉了?”伍寒芝见他俊颜红得有些古怪,可也没嗅到酒味,不禁奇怪。

  “没喝醉,我今儿个滴酒未沾。”其实是憋着话想问,结果憋了太久,此刻语气竟透着委屈。

  伍寒芝略偏螓首,有些看不明白,想着她刚刚听到的话尾便问——

  “今儿个又跟菀妹抢娃儿了?”

  他重重一哼,眉峰成峦。“都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家了,以往抢你,念她年岁小,我咬牙忍了,如今抢娃,那是得寸进尺,软土深掘,还能忍吗?快快把她嫁掉才是正事,让她自个儿也生一个去,不要成天想着虎口夺食。”

  “虎口夺食”也能这样用?伍寒芝哭笑不得。

  “这大半年来,菀妹懂事多了,你别说她坏话。”

  妻子语气微带嗔意,他是挺受用的。

  但一思及这大半年来的分离,他不在她身边,她不仅承受孕期带来的身体变化,心也被他弄得伤痕累累……

  一时间如鲠在喉般难受,几个呼吸吐纳过后才涩然开口——

  “好,咱们不说她。我、我其实想说的是你。”孩子在怀里睡着,他轻拍着,落寞道:“我知道你还没完全原谅我,也还不能全然信我,所以一直观望着。”甚至不敢轻易再对他敞开心门。

  “我没……”伍寒芝一时语塞。

  她不由得垂下玉颈,想了想终于道——

  “我原谅你了,真的,真的已不恼了。只是你还是会离开的,某一天待得厌烦了,就会离开,是性情如此,不是故意要辜负谁,我知道的……当初求亲时,你说自己流浪成癖,不知何时发作,我那时说,只要你开口知会一声,我就明白的,我能明白你的离开,只是自个儿还得准备好了才好……”说到最后,微微苦笑,像也知道无论自己再如何准备,永远无法周全。

  邬雪歌心像被铁耙刮过似,热辣辣的痛。“虽然我性情如此,也伤透了你的

  心,但芝儿……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一臂揽着娃儿,一手探去轻握她的柔荑。

  感觉她在颤抖,他不禁加重力道稳稳握牢。

  直到她愿意抬眸迎向他的注视,他才继而道——

  “即便我流浪成癖,身体里却也流着域外兽族人的血液,兽族人看待感情之事是一根筋到底,认定了就不变,如同我娘亲那样痴狂……我曾对这样的事嗤之以鼻,觉得不可思议,倘若没遇上你,可能觉得心头空空如也、一生飘泊没什么不好,但偏偏遇上了,喜爱着,爱到心里去,可能自己也变得跟娘亲那样痴狂,却觉得无所谓了……”

  伍寒芝又有种神魂被吸进那双魔性蓝瞳中的感觉。

  心尖发颤,没被握住的那手就按在胸口,怕心跳得太急要撞疼胸骨似。

  她怔怔然地听他道:“芝儿,你说得可能没错,往后待久了,还是会想离开的,但离开之后还是会回来,会这样来来去去,永远不可能潇洒地一走了之,因为不得不回来,因为你在这里……你在这里,所以就会舍不得离开太久,不愿意去得太远……你能明白?能信我吗?”

  她双眸泛开温潮,被惹哭了,内心是愿意信他的,却要问——

  “那你那位同门小师姊怎么办?她来了,你还要随她走的。”

  妻子肯问出,邬雪歌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抓着她小手的大掌直接抬高,用手背帮她擦泪。

  “小师姊姓元,歌咏的咏,晴天的晴,元咏晴。”他说得仔细。“她长得是好看,正因为好看,用她那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可人脸蛋能驱使众师兄弟们为她争风吃醋,为讨好她,替她整弄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人前是一个模样,人后又是另一个模样……我哪有什么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从来没有的。”道完,后头还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你说……说什么呢?”伍寒芝微瞠泪眸,挑眉。“别以为我没听清楚。”

  邬雪歌低哼了声。“你不让我说坏话,我不说就是。”

  “你说菀妹跟你小师姊是同道中人。菀妹才没那么……那么……”她脑中闪过一幕,当时马车翻落山崖,她被他救起,菀妹扑进她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那是他与妹妹头一次会面。

  本以为他神情古怪、若有所思是因为惊艳妹妹的美貌,岂知他之后却一脸嘲弄,蓝眸中讥诮甚浓……她如今算是懂了,懂他那时到底在想些什么,莫怪后来他与菀妹一直不对盘。

  人与人之间的相识和相处全看缘分,她自然是希望身边人都好好处在一起,却也不会强迫谁去迁就谁,一切顺其自然,自然水到渠成。

  妹妹的真性情她不是看不出,但她身为长姊,又是当家之人,对唯一的手足确实娇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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