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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我陈士诚。”他接起,声音沙哑,睡意还有八分浓。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女人的抽泣声。

  他皱了皱眉头。是恶作剧吗?他稍稍清醒了些,将手机从耳边拿到了眼前一看,竟是韩思芳的名字。

  他心一慌,整个人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思芳?!”

  “士诚哥……”电话里传来她破碎、虚弱的啜泣,“士诚哥,对不起……我知道你在休息了,可是我……”

  “傻瓜!这时候还管我是不是在睡觉?”他翻开棉被,下了床,往衣柜里拿了件外套出来,“先告诉我你怎么了?”他耸起左肩,将手机夹在耳下,俐落地穿上外套。

  “我……我睡在客房,然后、然后……”她抽抽噎噎的,拚命吸着鼻水,“他就突然拿钥匙进到房间来,把我压在床上,说什么……反正我们都已经被人说是假戏真作了,倒不如就真的……”

  至此她再也说不出话,放任自己大哭出声。

  陈士诚气得几乎想捏碎手机,无奈对着电话发火也没用。

  “现在呢?你还在他家里吗?”

  “没有,我跑出来了……”

  想到此刻她正一个人躲在某个角落受冻,他的心口猛地一阵紧缩,他走出卧房,抓了钥匙,道:“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第8章(1)

  韩思芳躲在公园里的溜滑梯底下。

  陈士诚找到她的时候,她素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看得出来狠狠哭过;长发有些凌乱,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高领棉制T恤,完全没有任何御寒的效果。

  她缩在满是尘沙的水泥地上,见了他的脚,视线顺着裤管往上移动,最后见到是他,立刻露出了一抹逞强的微笑。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麻烦……”

  他怔怔地盯着她那副模样,内心岂是“心疼”两个字能够形容?

  “对!你是很麻烦!”他立刻脱下外套,裹住她冻僵的身体,将她从冷冰冰的地板上给牵了起来,“什么傻事不该做都分不清楚,道不是麻烦是什么!”

  贸然在山上等他是这样,夜宿男人家也是这样。

  上一次,如果他没看见字条呢?如果他必须临时值班超过二十四小时呢?而这一次,如果那男人够狠、够壮,毫无让她逃脱的机会呢?如果那男人够聪明,直接在她的饮料里下药呢?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便忍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可是我有锁门啊……我怎么知道他居然会拿钥匙闯进来……”她低头,想起刚才被强吻、被抚摸的恶心触感,双眼便又蒙上一层泪。

  见状,他胸口一窒,暗斥自己管不住那张嘴,“我不是真的在骂你,我只是……”很担心,担心得要命。

  他仰首叹了口气,干脆张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我只是我只气我自己,明明很想命令你马上离开那家伙的屋子,却不知道我有什么立场那样做?那是你的事业、你的工作,我根本没有资格干涉、没有能力要求你。”

  听了他的话,韩思芳不自觉地扬起唇角。

  感受着他的体温,嗅得他身上的气息,她闭上双眼,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软声道:“怎么会没有?”

  他自嘲地冷笑了一声。“我凭什么?”光是她对他的倾慕,就足以让他自我怀疑一辈子了,“姚允妃是何许人物?有几十万、几百万的男人追着你跑、我拿什么去抗议你的工作?只因为我的心里不太舒服?”正确来说应该是“非常不舒服”,他只是勉强自己说得收敛一些。

  她皱眉,“别那样叫我,我不喜欢你叫我的艺名。”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她在他的胸膛上蹭了蹭,“大概是觉得会有距离感吧。”

  “你想太多,只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他微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杓,然后放开了她,“走吧,外面很冷,我先送你回家。”

  唉,心理和身体被她蹭得又麻又痒,他可不想在深夜的公园里失控。

  韩思芳只是浅浅颔首,没表示异议。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的经纪人呢?发生了道种事,她不用出面处理吗?”

  “现在很晚了,我不想惊动她……”她声如蚊蚋。

  他愣了下。“什么叫做很晚了,你不想惊动她?!”她对经纪人也太体贴了吧?也不想想是谁把她推入火坑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瞧他激动的,韩思芳笑了声,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如果现在打电话给她,她一定会立刻冲过来,把我载到公司去,接着Call醒一堆人到公司里开紧急会议,可是我现在好累,实在不想应付那些事……”

  听了她的解释,他侧头一想,也有道理,况且见她都把眼睛哭肿了,待会儿肯定挡不住倦意。

  “好吧,那就明天早上再说。”接着又立刻补了一句,“还有,如果你想告他的话,可以让我知道,我家有三个律师一个检察官。”

  她轻勾唇角,有些无奈。

  告高智岗?谈何容易。不管是经纪公司也好,还是电影公司也罢,没人会允许她把事情闹大,忍气吞声这种事情,在她出道了这么多年之后早已经学会麻木。

  倒是士诚哥,见他如此气愤,坦白说心里还是挺甜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露齿而笑。

  “什么事这么好笑?”他完全不懂她的心思。

  “没什么。”她深呼吸,作势搓了搓双手,转移话题,“你不冷吗?你的外套还在我身上呢。”

  “不会。”先是怒火,而后是欲火,还冷得起来吗?他轻咳了声,道:“先走吧,车子就停在前面。”

  “喔。”她淡应了声,静静跟在他的后头。

  看着他宽实的背影,她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背过她好多次,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就算不清了,她知道,他对她的好,是完全不计任何回报的那一种。

  早在她还是个两岁娃儿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给捧在掌心里,溺爱她、宝贝她;又或者可以说,早在她还未跟“漂亮”扯上边的时候,早在她还称不上是女人的时候,早在她还只是一介平凡老百姓的时候,他就视她如珍宝。

  为什么他要对她那么好?还是其实他对任何女人都是这般温柔贴心?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此刻想来,让她心里格外酸苦。

  她突然停下脚步,不走了。

  陈士诚又走了几步远,无意中回头瞥了眼,才发现她根本还站在原地,没什么移动。

  他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士诚哥,你坦白告诉我,如果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我的话,请你现在就让我知道。可以吗?”

  这个问题来得令他有些错愕,不过却没愣太久。

  “有什么差别?”他反问:“就算我回答了这个问题,然后呢?如果我说我不会爱你,你就会决定永远消失在我的生命里吗?”

  韩思芳哑口无言。不用多想,她也知道自己根本舍不下。

  陈士诚见她一个字也不说,一脸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仿佛绝望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他想这一次是讲得真的太超过了些。

  “我开玩笑的,别露出那种表情。”他苦笑出声,赶紧补了一句,“我如果真的把你归类在‘一辈子都不会爱上’的那一边,那我就不会抱你、吻你、甚至让你睡在我的床上,懂吗?”这是他给自己的原则,也是坚持。

  就好比对朋友说话的口吻永远都不会像是在哄女友一样,那是朋友永远都看不见的一面。

  她突然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像是卡在食道里的核果终于吐了出来。

  “你害我几乎忘了呼吸……”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狠话不要随便说。”他低笑了声,向前迈步,走到她面前,轻轻替她把颊边的头发拨向两侧。

  “我哪有说狠话……”她咕哝了句,低下头,被他盯得有些难为情。

  真的不可思议,她明明是一个能够站在万人舞台上的表演者,却无法承受他一个人的目光。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她演了那么多的爱情剧,却在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爱情所带来的滋味有多甜。

  “思芳。”他轻唤了她的名。

  “嗯?”她抬起头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但是在我决定抛开所有顾虑去爱你之前,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陈士诚了。”

  她听了,勾唇一笑,“没关系,我也不是以前的那个韩思芳了。”

  “不,你听我说……”他低下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苦恼着该怎么向她完整表达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他忙着救人,忙着吃饭,忙着休息,所以没空培养太多的耐心。

  现在的他,懒得迂回绕路,不愿说出欺骗病患的善意谎言,所以说话直得令人难以消受。

  现在的他,见过太多突如其来的生死挣札,知道人生做了再多的准备都没有用,所以他不再为自己拟订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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