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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人言,曾在战场上,看见那传说中的怪物阿朗腾,穿着黑衣,领着敌军。

  人都在讲,阿朗腾是来找拉苏报仇的,他从黄泉里爬了回来,只为夺走拉苏仅剩的眼睛,为夺取拉苏顶上首级!人也都知,只要在战场上,没有阿朗腾杀不了的将,没有阿朗腾砍不了的头!

  这谣言,传得沸沸汤汤,迅速在大营之中蔓延。

  就在拉苏将造谣者揪抓出来,斩首示众的那日,哨骑来报,攻城车和投石机以及援军,已翻过了大山,正穿越最后一处隘口,即日便会到达。

  拉苏振奋不已,抓着那造谣者,一路拖到大营与城门中问的空旷处,要自己的人击鼓鸣金,待引得了那些守兵注意,便扬声高喊。

  “城里的人给我听好了!我是拉苏,旭烈兀大汗阵前大将!你们这城有多大?墙有多厚?能存多少粮?能抗我多久?我数万援军已越过大山,即日便达,届时我必踏破此城”拉苏狂笑出声,一刀亲手砍了那造谣者,挖出了那家伙的心,踩在对方身上,将那颗血淋淋的心狠狠咬了一口,再高高举起,张着血盆大口,朝己方将士肉,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将其生吞活剥、碎尸万段一一”

  看着拉苏那残酷的行为,绣夜站上墙头,举起长弓,朝天上射出一响箭。

  城前所有敌军都忍不住抬起了头,只见那箭高高飞起,然后又直直落下,离拉苏至少还有五百步那么远。

  拉苏见了大笑出声,身后骑兵也跟着哄堂大笑。

  “此城已没人啦,就一妇人手持弓弩,连箭都沾不了我的脚,碰不到我的靴底一一”岂料,他话声未完,突然听得远方雪山传来低沉轰隆巨响,脚下大地传来隐隐震动,更有乌黑尘烟冉冉而上。

  那方向,不是别处,正是众将士铁骑,当初来时走的隘口,蒙古兵们见状,纷纷惊慌失措的白了脸。

  城头上的绣夜见了那浓厚黑烟,只把手中弓弩交给巴图尔。

  “嫂子,你是做了什么?怎么能……怎有办法靠一支响箭,就让山那儿——”巴图尔话到此,突然领悟过来:“啊,是大哥吗?他咋夜带萨林、阿利拉他们夜里出城,就是为了这个?”她微微一笑,点头。

  “嗯,我只是通知你大哥,炸了大山隘口。”绣夜瞧着那小弟,道:“如此一来,拉苏的援军便得绕道而行,能再让我们多赚个十多日。一会儿拉苏收到消息,定会气急败坏的举兵来攻,你让大伙儿先吃饱、喝足了,小心戒备。记住了,无论他们如何叫囂,绝不能开门应战。我们只要拖过了这十多日,让拉苏变成笑话,铁木尔定能说服别儿哥来援,届时欲抢大位的旭烈兀必不会将兵力浪费在此,定会鸣金收兵。”

  “我知道!”巴图尔挺起胸膛,道:“巴图尔绝不会擅自开门应战!”

  黑烟冉冉,在雪山上一一

  那是黑火。

  她原本不想制作那夺取爹爹性命的火药,但拉苏的援军来得比她所想的要快,商城三日之战,虽然因拉苏太过轻敌而大胜,可也因此让对方不敢小觑,带上了威力强大的攻城器具。

  上了威力强大的攻城器具。

  张扬让人安置在山上的哨兵,虽看不懂他们带上了什么,但她特别交代,要派会画图的人去望哨,并把所见所闻都画下来。

  那些器具,旁人看不懂,可她一看便知。她从小同爹爹研究武器,连异国的攻城器具皆有所涉。那几张图,画的不是别的东西,是一具被拆开来的投石机,而且与东方自古以来得用大量人力操作的不同,是用重物当弹射动力,射程,破坏力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看得心生寒颤,其尺寸如此巨大,组合起来后,发射出来的石头,能毀屋砸城,一日内就能轻易破城。

  她不得已,只能连夜做了黑火,让他带去山上替换原先埋设在隘口的炸药,她知道绝不能让那投石机来到山下,怎么样也要毀掉那东西。

  她本要自己去,黑火威力强大,旁人操作若不小心,把自己炸了都有可能,可他坚决不肯,几番争执之后,他告诉她,凭她的骑术,不可能在深夜上山,若他载她前往,也来不及赶上大军穿越隘口,她才不得不退让,同意由他和乌鸦们自行前往。

  第20章(2)

  黑火,效果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强大,她能看见山头都崩了一大块。

  爆炸的那一瞬,她连心跳都停了,害怕他也葬身在那儿,害怕她亲手杀死了他她不让自己多想,不敢让自己多想,她知道她不能崩渍,不能在这时功亏一篑,她若在这里崩渍,军心定会跟着渍散,拉苏若此时来攻,他们会先输一半。

  看着那浓厚的黑烟,绣夜强迫自己呼吸,强迫自己维持镇定,强迫自己把视线拉回来,强迫自己微笑着同巴图尔解说,然后一路保持镇定的下了城墙,回到大屋和阿浔一块”L替伤兵疗伤。

  她小心的维持着冷静的表面,小心的处理所有的事情,却觉度日如年。

  那日午后,拉苏果真举兵来攻,城里的人轮番上阵防守,总算勉力支撑过那一天一夜。

  到了午夜,他依然没有回来,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山高路远,是因为他们得避开蒙古骑兵。

  她忙了一整夜,不敢休息,不敢放空,不敢闇眼。

  她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伤患身上,专注在守城的补给上头,不让自己去注意天已经亮了,不让自己去关心盛夏的骄阳已爬上篮天。

  日正,当中——

  城外拉苏攻势不停,但城里的乌鸦们坚守着。

  然后,黄昏。然后,天黑。

  是因为路远,是因为拉苏强攻不停,是因为他找不到机会回来,他在外面的某个地方,她知道,他一定在、一定在、一定在她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强迫自己照顾着那些伤患,帮忙煮饭、送饭,却没注意到她连着两天两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直到有人拿着一碗肉粥,送到她眼前。她抬睱,只看见阿浔。

  “把粥吃了。”阿浔冷冷的说:“你又不是仙,不用吃饭喝水,别到头来,你自己先倒下了。”那一瞬间,差点崩渍。

  她死命的忍住了,只抬手接过那碗肉粥,强迫自己一口一口的把那温热的肉粥吞下去,她食不知味,有如嚼蜡,甚至尝不出那碗粥的味道。

  当她吃完,阿浔把空碗收走,临去前,在门口停下脚步,丢下一句。

  “你男人的命很硬,他会回来的。”

  绣夜喉头一哽,热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没让它们落下。

  是的,他活着。

  她知道,他一定在、一定在……

  除此之外,她不能有别的想法,她必须相信他还在,没有被她害死,没有丧命于她的手中。

  他一定在,他会回来,回到她身边来。

  因为如果失去他,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活下去,不知道该如何才有办法继续吃饭呼吸……

  黑夜寂寂——

  三日之后,拉苏的强攻终于停了。

  深夜里,只有满天星光,在沉沉的夜幕上无声闪烁。

  城堉上,到处一片狼藉,人人疲倦困乏,但仍勉力强撑着,在寒风中趁敌军暂退,换班吃饭,背对着矮墙紧裏着毡毯歇息。

  这儿即便是夏,白日虽然艳阳炽热,夜里却依然寒冻如冬。

  当她上城墙査看情况,巴图尔和耶律天星走到她身边来,哑声开口。

  “嫂子,大哥他们出城已经三日夜了,也许我们该派一队人马趁夜出城上山去找找。”风起,教云来,遮星盖月,让夜更深。

  她在寒风中,看着那座高大的雪山,看着远方那坍崩之处,哑声逼自己挤出两个字。

  “不行。”

  耶律天星忍不住开口:“小夜,他们或许受困山中,正待援助一一”

  “你大哥离开之前,是怎么和你们说的?”她张嘴打断了他俩,开口问。

  巴图尔脸色一沉,耶律天星更握紧双拳。

  “他怎么说的?”她再问,一双眼仍看着远方那座暗无声息,没有半点火光的大山。

  “不准开门,不准从暗道出去,无论如何,只能坚守不出,待别儿哥援兵到来。”

  “还有呢?”

  “若他没回来,一切听凭巴巴赫做主。”

  “那巴巴赫怎说?”她淡淡再问。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不语,只有她缓缓在黑夜寒风中,悄声重复他说过的话。

  “不准开门,不准从暗道出去,无论如何,只能坚守不出,待别儿哥援兵到来。”

  “可嫂子——”

  巴图尔还要再说,她却在此时回过头来,瞧着他问。

  “此时此刻,若开了门,若走了暗道,若被敌军发现,强攻了进来,你们教他怎么甘心?怎会甘心?他的命是命,兄弟们的命,不是命吗?”眼前的女人,轻飘飘得像一缕魂魄一般,仿佛风一吹,就要被吹落城墙,但她站得笔直,很直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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