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言情小说 > 君恩(上·定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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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问题——爹的死,与你有关吗?我指的是实质的伤害。”不包括谋夺家产、说些要染指人家儿子的混账话。

  “没有!”他连严世涛一根寒毛都没敢碰,还让人好吃好睡、婢仆成群,病了也没少请过大夫。

  虽然有在心里想过要揍个几拳出气,再把人关进柴房之类的,可是一想到严君离,就把那口气又吞了回去。

  严君离瞥了他一眼,哪会看不穿他脑袋里在转什么念头,既好气又好笑。

  他真的是从头到尾被爹吃定得很彻底,惨到自己都开始同情他了。

  “幸好你没做,否则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什么……意思?”

  既然严知恩已经诚实回答完他想知道的,那么,也该换他来补偿对方所失去的。

  “好。”他很干脆、亦无比坚定地给予回应。

  “什么?”严知恩还在状况外,便听他又说了下去——

  “好。我允你陪着我、允你将我放在心底,一生一世,再也不会赶你走。”他想,说得再多,都不及这几句话重要,他迟了十年,才能真正答出口。

  严知恩张大眼,一时无法肯定,出问题的是他还是自己。

  虽然早料到,十年前严君离就是听见了这些话才会疏远他,他那时多少也有点故意的成分,想试探对方的底限在哪儿,想试试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只是最终,他还是失败了,过于贪求的结果,是连最基本留在严君离身边的资格都失去,整整十年。

  直到今天,他都已经连想都不敢再想了,才又意外给了他这个惊喜,连同他失去的、不敢再奢求的部分,都加倍还回给他,他一时恍神得消化不了,只能呆呆望住对方。

  “小恩?”严君离关切地低喊,双掌捧住他颊容,定定审视。“你还好吗?”

  “你——”这个人真的是严君离吗?他一时无法确定了。“为什么……那么突然……”

  “会很突然吗?”严君离笑了笑。“对你来说,或许是吧,但是于我而言,一点都不突然。它在我心里已斟酌了十年,从第一天发现你的心事时,我就在想了。从没告诉过你,会让你离开,不是决绝地放弃你,是希望你的人生能有不同的选择,说不准,那会比跟我在一起还幸福——

  毕竟,这条路不好走,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我不确定,那些异样的眼光、离经叛道的批判,会扼杀掉你多少快乐。”

  “从小看着你长大,我对你的感情,从来就没那么纯粹或绝对,其中还有一部分的亲情、一部分的责任,那是我无法任性的原因,亦兄亦父的使命感,让我必须稳着你、比你更理性、想得更多才可以。

  “所以,我用了十年来让自己理性,我告诉自己,若这十年间,你或我都有了不同的结果,那就是真的过去了;若是十年后,你仍然不改初衷,而我们身边都允许的话,这回就换我来任性……小恩?”

  “有,我有在听!”严知恩努力在恍惚中维持清醒。

  这八成是一场梦吧,也或者……说不准严君离天一亮就会后悔了……他也不知道,总之,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严君离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没再多言,拉了他往外走。

  他还是呆呆的,也没问对方要带他去哪儿,只是出神地盯着被握牢的掌。

  那掌心相贴的温度……是真实的,哥握得好牢,五指力道坚定,像是真的再也不打算放开一样……可以吗?真的可以这样奢望吗?

  严君离带他来到折桂院,进了祠堂。

  “去爹牌位前跪下。”

  “我为什么要?!”他都说他没伤害严世涛了,哥不信他吗?

  他是后悔、懊恼自己依然不够谨慎,让最珍惜的人受到伤害,可从不认为自己愧对严世涛,他们是半斤八两,这个人打算对他开膛剖肚时可也没留过情,他是要谶悔什么?!

  “跪。”

  眼前的人坚定一句,也没扬高半分音量,他双腿就莫名软了下来,“咚”地一声矮了身段。

  严君离上前点上三炷清香,虔敬低语,声浪虽轻,却足够让身旁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爹,孩儿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跟您面前这个人共度一生,您若同意,就允了我们,安安他的心。”

  插了香,将红茇递去。“掷出三个允茭,我这辈子绝不反悔。”

  就——这样?会不会太儿戏了?

  严知恩接过红茭,双手竟微微颤抖。

  “严老爷,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没大没小,拜托不要在这个时候跟我算旧帐,我这辈子没求过你,现在就求你给我个允茭,好歹我当初也没真关你柴房,还让你吃好睡好——”

  在心底喃喃默念了几句,一掷,是怒菱。

  他变了脸色,不安地瞥去。

  身畔那人面不改色,拾起又递回给他。“爹可能没听明白,你再掷一次,说清楚些。”

  “好,算我失言,都是我的错,以后到了黄泉地下,我任你打不还手,你要怎么算总账都可以,现在拜托行行好,别整我,拜托拜托。”

  这一掷,笑茭,某人见他狼狈又低声下气,显然笑得很乐。

  可他实在笑不出来,冷汗滑落额际。

  严君离再度拾起。“爹大概觉得你诚意不够,再一次。”

  他是很感谢对方一再替他找借口赖掉,就怕有人存心和他卯上,他掷到死也掷不出允茭来……

  “严老爷,我真的很在乎他,如果不是为了他,我又何必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为了您的儿子,能不能请你暂且放下恩怨?我发誓我会用生命守护他,请你让我留在他身边好吗?”

  这一次,他是连看都不敢看,掷下去,果然还是无茭。

  是笑到没工夫理他了吗?

  严君离无奈地叹气,这回连捡都不捡了,直接陪他并肩跪下,双手合十默道:“爹,您就别整他了,见他如此,难受的是儿子,若是没得您允许,孩儿得要陪他长跪不起了。”

  父子俩沟通完,用眼神示意他再试一次。

  严知恩几乎已经不抱希望,岂料,这回居然允了。

  他瞪直了眼,再试一次,还是允茭。

  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直到连掷出十来个允茭,严君离微笑,双手合十感谢地朝父亲拜了拜,这才牵着他的手离开祠堂。

  “安心了吗?”

  “你是跟他说了什么?”好神奇,那个没人性的臭老头居然肯允他这种事,犹记得当初向老头宣告时,那人可是气得差点将他生吞入腹,咆哮着要他离他儿子远一点,死都别妄想。

  严君离笑而不答,视线飘向前方,轻喃:“天亮了呢。”

  “是啊……”有些不知所云,步伐飘飘然地,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一晚没睡,需不需要去歇会儿?”

  “喔……”顿了顿,交握的手一紧,吞吞吐吐道:“我、可不可以……去你那里睡?”接着连忙保证。“我、我不会乱来,只是、只是想回去而已……”

  看着眼前这个过度小心翼翼的男人,严君离不觉心房有些酸。

  只是一点再细微不过的小事,也不敢要求,这哪里是以往那个狂恣任性的严知恩?

  他没有回答,直接领着那人,一同回到自己寝房。

  “睡吧,我会陪着你。”

  “嗯。”临睡前,仍牢牢握着那人的手,不肯放开。

  严君离坐在床畔,凝视他安稳入眠的脸庞,心想,往后得再加倍待他好,才能将他再宠回那个意气飞扬、狂傲不羁的性子。

  虽然——那样的严知恩任性得让人有些头疼,但,那样的他真的很迷人,那俊魅眸采、噙着自信的浅笑,出色得教人移不开眼,也教自己——

  怦然心动……

  早在很多年以前……

  严知恩安稳无梦地睡了三个时辰,醒来后说还有事要忙,便匆匆离去。

  当晚,严君离唤人备上几道记忆中对方爱吃的菜肴,虽然他没说会过来,也不知他会忙到多晚,反正就看看书,等等也好,他若来了,正好可以一道用膳。

  一直等到晚膳时刻都过了,也没见到人,心想,对方或许真的很忙,草草吃了点,便让人撤下。

  洗沐过后,他仅着中衣,倚在窗边看书,一面等待。

  临睡前,意同来请安,父子俩说说话,聊了点今天发生的琐事,孩子要回房时,他突然想到什么,问了句:“爹今天很忙吗?”

  “爹每天都很忙啊。”

  也是。

  “嗯,去睡吧。”

  意同走后,他想了想,怕那个人又整晚熬夜,披了衣正要前去关切,房门正巧推了开来,门外那人踌蹰着,迟迟不敢踏入。

  “小恩?进来呀。”

  门外的人抬眸审视他,像要确定什么,迎上那道带笑的温暖眸光,这才移步入内。

  严君离上前拉了他的手,触着指尖凉意,再不经意拂过他衣上微湿的夜露,心下领悟了什么。“你在外头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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