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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那么爱她,这个被他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到口中怕化了的女子,这个被他视若生命的女子,他怎么能让她因为自己而受人辱骂,哪怕那人是他的主人,是她的父亲!

  裴思谦既然已经把事做绝,也就不要再怪他不谨守本分,不顾念主仆的情义。

  牛之牧反身把门关上,然后走到裴思谦面前,双膝跪下,板着木头脸硬邦邦地道:「老爷,一切都是小的的错,请不要责怪大小姐。」

  裴思谦怒视着他,双眼通红,他上前一脚踹在牛之牧的胸膛上,牛之牧的身子晃了晃,却仍坚持着直直跪着,并没有倒下。

  裴清荷担忧地看着他,却在父亲的怒视下不敢上前探看。

  裴思谦看着牛之牧,冷笑两声,说:「之牧,当年你父亲随我在外为官,遇到暴民闹事,他为了救我牺牲了,我感念他的仁义,所以才特意栽培你,读书习武都满足你,还让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府总管,你说,我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吗?」

  牛之牧沉默了一下,说道:「小的想要脱离奴籍,老爷却一直不允。」

  裴思谦脸涨得通红,今天他真是受够了羞辱,愤恨地又要去踢牛之牧,却被裴清荷拉住。

  裴思谦咬牙切齿道:「好!好!好!原来我养了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女见自甘下贱,奴仆想攀高枝!好!一起给我滚!滚出京城,滚得远远的!」

  就算此时,牛之牧依然是一张木头脸,他给裴思谦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说:「老爷的培育之恩,之牧一直铭记在心,片刻不敢忘却,之牧也知道小姐身分贵重,之牧是痴心妄想,但是之牧万幸得到小姐垂青,也不敢自贱自身,所以才想脱籍为良民,再图谋个出身,以便给小姐优渥的生活,老爷,请成全我们吧,日后我们不会令您蒙羞的!」

  裴思谦只是冷笑,气了这么久,他似乎也累了,干脆坐回书案后的靠背椅上,问:「你倒说说看,你们怎么不令我蒙羞?不令裴府蒙羞?」

  牛之牧说:「小的以前外出为老爷办事,曾救过三殿下一命,他允诺为小的脱去奴籍,并加入禁卫军。」

  裴思谦眉毛一跳,原本瘫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慢慢地坐直了,久久盯着牛之牧。

  裴清荷也好奇地转头打量牛之牧,忍不住小声问:「今天在碧云寺见到的那位三公子,就是三殿下?」

  牛之牧点了点头。

  裴清荷「唔」了一声,她早就觉得自己的意中人虽然出身低微,但是才华内敛,绝非池中之物,倒没想到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机缘,寻到了出路。

  裴清荷道:「这位三殿下还满有眼光的嘛,和我一样。」

  裴思谦狠狠瞪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骄傲地偷偷笑起来。

  裴思谦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又端起了老爷架子,淡淡地对牛之牧说:「你倒是很沉得住气,这么大的事情,到现在才说,你既然一心要走,那我也不留,只是,你的三殿下是否值得投靠?」

  牛之牧道:「老爷之前一直在四位皇子之中做选择,想提前选边占到好位置,以博得从龙之功,可是自古以来,皇位之争都是残酷的,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真龙之子是哪一位,而万一站错了边,那就很可能是灭门之祸,老爷,您现在己经位列侍郎之位,只要不出大错,就算熬资历,再过两年也差不多能升到尚书,何必选边站呢?做个只效忠当今皇上的纯臣,才是最佳的选择。」

  停顿了一下,他才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纯臣,不管将来哪一位做了皇帝,都还是会喜欢的,也依然会重用,历史上能够混上几朝的老臣子,名义上可都是纯臣,而不是投机之辈。」

  裴思谦若有所思地盯着牛之牧,他一直知道自己逼位总管很能干,侍郎府的外务基本上都是牛之牧一手操办的,而且一直做得很好,从来没出过错,裴思谦的同僚也三番两次地夸赞过他的总管能干,是个难得的人才,但是因为牛之牧的出身,裴思谦一直没怎么认真看待过他,没想到,他连天下大事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看起来,他的书没有白读,武也没有白练,倒是比他裴思谦的几个儿子还更有出息了。

  裴思谦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投靠三殿下呢?」

  牛之牧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和老爷不同,小的出身低微,要想出人头地,就只能靠捷径。」

  此话点到为止,不用多说裴思谦也明白。

  裴思谦是进士出身,多年为官资历已经足够,他只要坚持做个纯臣,不要太有野心,一心效忠皇帝,那么就能稳坐官场。

  可是牛之牧不一样,他出身低微,要想从社会底层迅速蝇起,就只能走非常之路,他这可是冒了很大风险,如果押宝押对了,就会一鸣惊人,可是如果押错了,就很可能是杀头之罪。

  第3章(2)

  裴思谦又问:「那你是认准三殿下了?」

  裴思谦原本看中的是大殿下,怀远侯府就是大殿下的亲外祖父家,所以裴思谦才费尽心思想和怀远侯府联姻。

  当今皇后无子,四位成年的皇子都是其他妃嫔所出,身分相差无几,大殿下和四殿下的生母都是德妃,二殿下的生母是贤妃,三殿下的生母是淑妃。

  而要论起外祖家的势力,德妃一系也更胜一筹,所以裴思谦和许多大臣一样,都认为把宝押在大殿下身上更稳妥一些,毕竟「无嫡立长」也符合礼仪伦理。

  牛之牧又是良久的沉默,最后才道:「事在人为。」

  裴思谦摸着胡须,也是长久的沉吟,这种关系到九族身家性命的大事,就算用再多的时间来考量也不为过。

  最后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是我重用的总管,一个是我的嫡女,我两个都很重视,可要我现在就答应你们的婚事却也不行,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再考虑考虑。」

  牛之牧又叩了一个头,道:「那小的回头就去和二管家裴国忠交接手底下的事情,还有,怀远侯府实非联姻好对象,若老爷不信,请耐心等待几日再做决定。」

  「喔?你知道些什么?」裴思谦挑了挑眉毛。

  「事关重大,小的此时不便多说,只是请老爷多等几日吧。」

  裴思谦皱着眉头,思考良久才点点头,道:「你一向办事稳妥,我再信你一次。行了,你们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一件很可能要闹得不可开交的大事,甚至很可能演变成丑闻的事情,最后在牛之牧的出面下,意外平静地落幕了。

  裴清荷与牛之牧走出书房,远离了书房后,裴清荷问牛之牧:「你以后真的打算为三殿下效力了?」

  牛之牧点点头。

  裴清荷又问:「你去禁卫军做什么?当一个小兵吗?还是能够做军宫?」

  牛之牧道:「今年正逢大考之年,脱籍后,我准备参加不久之后的武考,然后再谋出路。」

  有三殿下在背后动手脚,他可以直接参加最后的武进士决赛,如果幸运获得武状元,那成为军官就顺理成章了,而如果从小兵一步一步向上爬,太平之年没有战争就少有军功,要想出人头地未免太难。

  他的功利心不重,但是他不想裴清荷跟着自己受委屈,所以就只能努力向上爬,最好能爬到这个社会的顶层。

  裴清荷想了想道:「在尘埃落定之前,我想离家出走。」

  牛之牧陡然瞪大了眼睛,说:「你别胡来!」

  裴清荷「哼」了一声,问道:「我爹他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我总觉得他今天的反应很奇怪,他如果打定主意和怀远侯府联姻,怎么可能被你三言两语就说动,改变了主意?我怕他只是用缓兵之计,然后再趁我们大意时,把我强行送到袁凤鸣手里。」

  牛之牧想了想,他倒觉得裴思谦身为礼部侍郎,就算为了他的官誉着想,他应该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不漂亮,而且他觉得裴思谦今天其实已经动摇了,他或许打算着在大殿下和三殿下之间两面讨好,所以牛之牧认为裴思谦不会对他和裴清荷赶尽杀绝。

  牛之牧毕竟为裴思谦办事这么多年,就连许多隐私之事也是他一手操办,而且同样身为男人,牛之牧也相信自己比裴清荷更了解裴思谦。

  他劝道:「你且耐心等几天,相信我,怀远侯府的事,很快就会了结了。」

  裴清荷认真地看着他,他也认真地回视着她,目光中满是坚定。

  裴清荷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可真的要保护好我,不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送入虎口喔。」

  牛之牧捏了捏拳头,说:「一定不会。」

  裴清荷忽然莞尔一笑,伸出玉白小手握住他捏紧的拳头,间:「呆牛,你刚才对我爹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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