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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她左思右想,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像极了精心策划的阴谋。主谋为何,她至今仍在查,若没查出个来龙去脉,她对不起几乎殒命的慕容韬。

  「还是查不到慕容略下落?」

  慕容家有最精密的探子,跟随慕容韬经商这些年,深知有太多光明底下的事,今日不知,明日吃上暗亏的便是自己。

  这些年探子回报的事务,无论大小,从未有过失误,可事发至今已有一月有余,竟是一无所获,这——

  她蹙眉,心头疑云愈浓。

  「表小姐——」

  左卫的欲言又止,换来她垂询地瞥。「何事?」

  左、右两护卫追随慕容韬的时日比她更久,他养伤这段时日,这两名近身护卫已是她唯一能信任、参详事情的人。

  「如今府里这人,真是家主?」

  「怎么?你察觉何处有异?」

  「不,没有,只是防个万一。」

  「他是,这点无须多心。至于失踪的慕容略——让暗探继续查,一旦查出什么,再细微都要回报。」

  「是。」议完事,属下一一退出书斋,她这才开启后方小门,好似一点也不意外地搀扶那倚在门侧的男子,将他迎入主位。

  这小门通往家主寝房,本是平日便于处理帐务所设计,除去身边几名亲信,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右腿仍无法久站,她端来方才熬好的药汤,蹲跪在他跟前,为他除去鞋袜,双脚浸泡其中,再拧干浸药汤的热巾敷在他膝上,以助药气。

  他垂眸,凝视那悉心照料的女子。「还是没消息?」

  「嗯。探子全力在查了。」

  他哼了哼。「最好快些把人找到,早早把真相厘清了,省得府里上下草木皆兵、处处疑人,日子还怎么过!」

  她动作顿了顿。「左卫是出于一片忠诚,您别恼他。」

  「我谁也不恼!」

  「……」明明就是一副气闷模样。

  「你呢?你又疑我什么?」

  「是有一些想法……」不过不是疑他。「这人连府里的探子都能躲过,将咱们的行事方法摸得透澈,做得教人无从查起,我想,若不是自己人、而且是极知咱们底细的自己人,做不来如此神鬼不知。」

  「你指谁?」

  「死人都还能留尸,慕容略呢?为何咱们怎么也找不着?」若是同时受了伤,探子不会找不到,若遭擒,无论贼人欲求何事也早该有所动作,唯一的可能,只剩一下方向——

  「……你这是咒他还是疑他?」

  见他面色难看,她轻叹。「我知你不爱旁人说些诋毁他的话,他是你亲弟,如非必要,我也不愿以小人之心揣度他。」

  若他一直只是慕容略,过往那一再欺她、处处相逼的言行,看在慕容韬的分上,她都能忍,只要他不做出伤主之事,这辈子她都不会与他对上。

  可如今情况显然就不是如此,明知主子听了不快,她还是得出言提醒,以防他吃上暗亏。

  极少插手家业的慕容略,那日为何会突然随同前往议事?

  就那么巧,他在,慕容韬就出事了。

  再加上事后处置得不留痕迹,除了慕容略,无人有那本事,能近主子的身,轻易下手。也只有慕容略,要摸清慕容庄的底细易如反掌,只因主子亲之信之,从不防他。

  她还能怎么想?除了内神通外鬼,她想不出其他可能。

  「在你眼里,他就这么泯灭天良、毫无人性吗?」

  「我也希望不是他。」否则,伤最重的,会是慕容韬。她不忍他承受如此残酷的打击。

  「雁回,他是任性了些,或许还有些劣性,存心出些难题教人为难,但那也只是因为自小不曾有人惜他、听他说话、纵容他的索求,而今,有人疼了,他只是想耍耍儿时不能耍的孩子脾气,东要西讨,只是想测测旁人爱他的极限,最初是不相信有人真能无条件纵容他,后来就只是单纯讨怜,想要兄长多宠他一些。无论你信不信,我相信他心里必然曾感动过,他再怎么禽兽,也不会真要自己的大哥死。」

  她只是垂眸,安静听着,不发表言论。

  「你不信?」

  「慕容略如何,与我无关。」她没必要探究他想什么、动机又是什么,但是慕容韬爱他,这样想能让他好过些。

  「是吗?在你心里,这个人就发此乏善可陈?」

  她努力想了想,还是摇头。

  真要她说,她确实对这个人一点想法也无。

  也是。她能有什么想法呢?一人从来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停留过片刻的人,他是好是坏、想什么要什么,确实是与她无关,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笑了笑,在她拭干双脚、重新套上鞋袜后,扶着桌沿起身。「我去园子里走走,很快回来,不必担心。」

  这话下的另一个语意,就是不要她跟。

  这是自他伤后头一回拒绝她,将她远远隔在心门之外,锁住所有情绪,不让她碰触。

  她怔怔然,目送他踽踽独行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动。

  *****

  这个「很快回来」,一去便去了一个下午,连晚膳都没有吃。

  他开了口中,不许任何人打扰,就无人敢违逆。她远远遥望,不能靠近,看着伫立亭中动也不动。

  向晚起了风,她擒着衣袍候着,久久、久久,没等到他回眸。

  这是头一回,他将她落下、遗忘了。

  天色全然暗下,他缓步回房,看见一桌子冷却的菜肴,以及一旁有耐心等候的女子。

  「抱歉,想事情想得出神了,忘记时间,你吃了吗?」

  她摇头。他未用餐,她岂会先他而食?

  莫雁回起身要将菜肴撤下,重新再煮,他一张臂,密密将她搂住。

  她静立不动,安安静静地待在他圈起的臂膀间,两相依偎,良久谁也没再有多余举动。

  「对不起,往后你不爱听的话,再也不说了。」是她不好,要他接受被至亲背叛的事实,比杀了他更残忍,有些事,明知是也不能说,她何必非要往痛处踩。

  他要认为慕容略好,那就好吧,只要他别再露出满眼的空茫忧伤,背身而去的身影满满尽是拂不去的寂寥。

  「不是你的错。」双臂将她搂得更紧,脸庞埋入她发间。「无所谓了,我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就好,雁回、雁回……」

  「我在,我一直都在!」张臂坚定回搂,收容此时绝望而脆弱的他。

  就这样了吧,明知如此,也是他自己选择要走的路,碰触着一颗不属于他的心,拥抱着真实却又无比虚幻的身躯,快乐且寂寞。

  即便疼痛,也甘之如饴。

  第4章(1)

  他们极为不对盘。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等他回过神来,已是这般局面。

  那也没什么不好,人生无趣得紧,总得为自己找些乐子,最初,慕容略真是这么想的。

  那女人不苟言笑,他就偏爱撩拨她,她愈是不理会,人类劣根性就愈是不罢手,如此变本加厉,不断循坏。

  看着慕容韬颜面,她犹能忍下,不与他正面冲突,而他慕容略又岂会是半途而废,容许自己无功而返的人?

  从此,更致力于教她变脸之事。

  一项、一项地试,直到有一日,终于瞧见她心上最大的弱点。

  慕容韬。

  他发现,她在望向某个人时,目光不一样。

  相对时,沉稳若定,无波无澜,可那人一背过身,那目送而去、难以自抑时流泻的依眷深意,瞎子才看不出来。

  他简直要佩服她了。能瞒过他心思细腻、洞悉力一流的大哥,那还真非常人所能为之,更别提这两人几乎朝夕相对。

  「人都走远了,目光还收不回来,要真如此难分难舍,要不要就直接绑在他裤腰上,随他进房侍寝?」

  她收回目光,望见倚坐在长廊边的身影,依例对好运嘲弄话语充耳不闻,相应不理。

  「你爱他?」

  她脚步一放,回身瞪他。

  果然,这一步棋下对了,还真称稳掐住了她的弱点。

  「我那不解风情的愣大哥晓得吗?」

  「二公子慎言,莫要搬弄是非,徒惹家主困扰。」

  是怕心上人困扰,不是担心自己的名节,这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会困扰啊……那还真值得我一试。」

  「大可去说,我不会承认。」要说他兴风作浪,这也不是头一回了,她若抵死不认到底,谁又能耐她何?

  慕容略跳下曲栏,几个大步追上欲走的纤影,她未防备他会有此举,一个大意教他擒住右腕,压向亭柱。

  这是——做什么?

  饶是再深着冷静,对上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唇上辗转肆虐、微疼的触觉,显示这一切都不是幻觉,他、他真的……

  这张温雅如玉的面容,曾在梦中出现过多少回,而今……如此贴近,却又遥远,似他,却不是他,咫尺天涯……

  「你在想什么?」他挑挑眉,洞悉般的睇视眸光带着几诈不怀好意的戏谑。

  她一阵心虚,羞愧地反手将他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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