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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再告诉你。”连药得趁热喝这点常识都没有,她可没那么多柴火一再的把汤药温热。

  “你似乎很会与人谈条件。”上次跟他要卖身契的时候口气也是这般。

  他发现,她不像一般这年纪女孩总是黏糯着软腻的喉音,她的声音清脆得像琴弦声,和她那如春云般的眉目很搭。

  只是太瘦了,薄薄的身板子,肯定是捱饿捱出来的。

  “没办法,谁叫我一开始就处在劣势。”

  “也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能有你这份反应的。”

  他想接过药碗,谁知道他竟然连拿个碗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繁德儿没有随便松手,那碗她辛苦熬出来的药汁肯定是喂地上了。

  “你这算贬还褒?”她扬眉。

  “你说是什么就算什么。”

  她慢慢的把药吹凉了些,把碗沿塞到他唇边,看他迟疑了下。“药很苦,不会没有胆子喝吧?”

  这是激将法吗?

  这么小的女孩却敏锐又聪慧,穷人的孩子早慧成这样?

  有意思啊,有意思。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很贴心。

  他很久,没撞见过这种让他惊艳的人了,尤其女子。

  他不是常笑的人,在直直看着她的同时,暗藏玄机的撇了下嘴,让人感觉不出来究竟是在笑还是什么。

  繁德儿也不管他,直见越紫非两口把药汁喝了个精光,只是那脸抽搐了下有点扭曲,这才满意。

  “躺下吧,你还烧着呢,你的伤口不经压,侧着身子知道吗?”她发号施令,目光灼灼,没半点过来帮忙的意思,但是,他想,只要他表现出那么一点“力不从心”她就会冲过来。

  这样一想,让越紫非郁结的心情好上了那么一点。

  听话的侧躺,越紫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破褂子和烂棉袄。

  那棉袄,已经破烂到露出棉絮,身下垫着不知道哪来的麦秆子和干稻草,再更下面,他用手指拨了下,是一片硬邦邦的木板。

  知道受寒发烧的人要隔绝地气,不然会越睡越严重,狰狞翻卷的伤口舒坦了许多,是因为她上过药,药效不错的缘故吧。

  会熬药、知道如何照顾人,甚至有着寻常小孩不会明白的知识,这些都出自一个不到十岁小孩的手笔。

  曾经,她是被他当成玩笑买下的女奴,甚至还恶作剧的想过,她会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回过头来求他?

  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也就个眨眼,恩人换人做了。

  因为向来都是他施恩给别人的,这种转换,他不习惯。

  他把破褂子扔回她脚边,然后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

  他发现自己不只光着背,上半身几乎是赤裸的。

  但这种冷天,她就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薄外衣,没有发育的身子不自觉的哆嗦着。

  他怎么看怎碍眼。

  别等他好了,换她倒下去,他可是不会照顾人的。

  “将就点吧,都病成这样了,充什么英雄看不起一块破布啊,多一分暖多一分生机,这种天气,你那种身体,不会装作没看见吗?”拍拍跟她甘苦与共的褂子,重新披回他的身上。

  看着他线条巧夺天工的身体,她承认,擦药的时候,他每个部位,她都看光了。

  不过,这种事还是别让他知道吧?

  按照他那种自尊心比天高的性子,要不是一刀宰了她,就是下绊子跟她过不去,还有,这种古老年代,她可不要演出以身相许的烂戏码,对方还会以为自己被高攀了呢。

  总之,这种娇惯的大少爷,能不沾就不要沾为上策。

  报完恩,早早走人的好。

  “我有洁癖!”他很不识好歹的拒绝,可在对上她的双眸时,却突然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什么,她的眼光让他感觉危险。

  然而,再细看,又觉得她身上什么都没有了。

  繁德儿很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最好你的洁癖能救你一条命!”

  “我不是什么清高的好人,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谢你的。”他不欠别人恩情的,钱债好还,情债难了。

  “谁要索取你的感谢了?”她盘腿坐下。

  “那为什么救我?”

  这女孩没有一点身为女子的自知吗?那坐相能看吗?

  “因为你给了我自由。我救你一条命,一来一往,结束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说起来是误打误撞,原来打算往北去的她因为对这块大地过于陌生,走着走着,迷了路也不知道,这才阴错阳差的救了他。

  “就因为这样?”

  “你觉不觉得……身为病人你的话实在太多了。”她拿起一根柴棒开始拨弄火堆。

  嫌他饶舌?

  那一脸嫌弃,要是平常他早怒冲冲掉头走人了。

  好吧……现在的他就算心里窜火,也得就当、就当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她这一回好了,谁叫自己一条命,真是她救的。

  反正,他清醒的这半天,想掐死她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不清,不计较多一桩,少一桩。

  第2章(2)

  “那是什么?”觑着她从炭火下挖出来又焦又黑的东西,奇怪的是那东西透着股食物的香味。

  “红薯。”她不怕烫的剥掉焦黑的外皮,露出松软散发香气的薯肉。

  “这玩意能吃?”不只没看过、没听过,那模样,焦黑一块,真的能入口吗?吃了会得病吧?

  “不吃就算了,少个人跟我分食,真好。”繁德儿不怕烫的咬了一大口,她可是饿坏了。

  一路奔波,又到处去找药品,为了他的烧、他的伤忙了大半夜,肚皮都饿得凹进去了。

  香滑的薯肉一入口,顺着喉咙进了肚子,那一整个满足,实在无法言喻。

  人是铁,饭是钢,说得一点都没错。

  越紫非见状,伸手拿起了从来没吃过的平民食物。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会蠢到让自己饿肚子,放着眼前的食物不吃。

  慢慢的掰开那些焦黑,香气算可以,尝试的轻喝了一口,毕竟,他也很久没有吃东西了,除了刚刚那碗“毒药”。

  食物一进入口中,他双眼发亮,发现这玩意意外的好吃,也不跟她客气了,把几个红薯分着吃光了。

  “这些东西哪来的?”他身上、喝进肚子的药,包括这吃食。他随口问了问。

  但是问完之后,他就后悔得想去撞墙。

  “偷来的。”

  “我身上的伤药也是?”

  “我运气好,遇上路过的游方郎中给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我看也是你用第三只手摸来的吧?”分明是偷,还讲得好正气凛然,眼底没一丝心虚愧疚,这女孩的出身让他越来越好奇了。

  是非观念,在她身上似乎不存在。

  “不然,你看我这样子,像身上揣着银子的有钱人吗?”一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不知下一顿在哪的人,想进人家店门,不被扫地出门算客气的了。

  说得也是……但?

  “你给我抓的药,到底是什么配方?”他的心咯噔了下。

  “总之,我可是照着大夫的配方抓的药,毒不死人就是了……”她吞吐了下,不就伤药和退烧嘛。

  虽然说中药她不内行,那些药柜上的字可是认得的。

  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他身上这些毛病,一定很快能得到最好的治疗和复原,这个时空,她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反正,药是三分毒。不用凡事都要计较得那么清楚认真,你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你竟敢喂我吃来路不明的东西?”青筋在他鬓边乱跳,他脸色灰白,气息阴寒,像万古坚冰。

  “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别脾气那么大,这样动来动去,要是伤口又撕裂了,吃苦喊痛不关我的事啊。”

  “要是别人给你不清不楚的东西,我就不相信你咽得下去!”

  “为什么咽不下去?要命,想活下去的时候,就算亚马逊的绿森蚺、食人鱼,阿富汗的蝙蝠,只要能下肚的,为什么不吃?”

  她托着腮,想起长年在阿富汗潜伏,对付塔利班恐怖组织,叙利亚山区解救人质的过去。

  “阿富汗?绿森蚺?”还有那亚什么逊的,他对她感到警觉,开始流露出叫人不敢轻慢的气势。

  “那是我偏远家乡的地名,至于绿森蚺,不就蟒蛇嘛,蛇肉大家都吃的不是吗?”听起来像随手倒出来的豆子,但那种生死攸关的节骨眼,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越紫非挑起剑眉,脸上的表情虽然还表现得很自然,但他很敏感的觉得她话语中藏着不对劲。

  是避重就轻的撒谎吗?

  他也不是不能允许,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

  越紫非也不问了。

  火堆给这三面皆空的民居带来一丝暖意,听着柴火劈哩啪啦的作响,和着慢慢安静下来的雪声,他又开口了。

  他第一次觉得此生,他的话没有这么不值钱过。

  “这是哪里?”

  “仙女郡城内的贫民区。”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大哈欠,也不觉得这样的举动在一个金玉镶成的少年眼中有什么不好,接着她起身走进另外一问耳房,来回几次,抱了好几堆麦秆子,弄成一个窝的形状,看似准备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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