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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离开夏家,心里很是可惜爹的那整屋子藏书,没想到来到这座宅子,里头竟也有一座惊人的藏书阁,而阁中所搜集的书,内容包罗万象,比起爹的藏书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宫家大爷允她自由进出,她就像寻到一座宝山,既惊又狂喜不已。

  推门进书阁,她走到里边的大书柜。

  这一柜子的书多是坊间流传的杂书,写天文地理,写稗官野史,写佳人才子,也写红尘艳记,跟她以前所读的东西大不相同,却分外有趣。

  她先小心翼翼取出灯笼里的小烛火,一册册瞧着,倘有看上的书,就将烛火摆地上,席地而坐,翻阅着试读几页。

  忽而,有脚步声移近,且不止一人!

  书阁的门被推开!

  夏晓清在听到推门声响时,一切凭本能动作,已「呼——」一声吹熄小烛火。

  她坐在大书柜后,听到那位嚷着要跟她「交往」的贵客,跟在宫大爷身后双双踏进书阁。

  「缠了我这么久,天都晚了,你不滚回你的地方,还赖进来我这儿干什么?」宫静川隐忍怒气道。那感觉像打算在「半道」上将对方了结,因此借用书阁之地把话说清楚,免得对方当真一路跟进自个儿的院落或寝房,然后继续纠缠。

  「人家哪里缠你?人家明明是来跟夏姑娘要好的,是你硬把人家拖走,要人家跟你一起去给那位老老的盛老爷子祝寿,害人家跟夏姑娘都没说上几句话,你怎么这样待人家?」

  听到一连串的「人家」,夏晓清唇已弯,得用手压在嘴上才能忍下笑意。

  真头痛啊……

  偷听人谈话,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然,她现在已骑虎难下,只能暗暗希望他们能快些离开,让她也好离开。

  「你还想怎样?」无奈叹气。

  「人家想再见见夏姑娘,跟她说会儿话再走。」

  「你别闹她!」语气陡硬。

  秋涵申嘿嘿笑过一阵,说话方式终于正经了些。「小弟今儿个纯粹是好奇,想瞧瞧这位让咱们宫大爷费心照看的姑娘究竟是何模样罢了。我明白夏姑娘是你的人,咱俩好歹也拜过把子,你是我拜把兄弟,兄弟妻,不可戏,我是绝对不敢觊觎。」

  他这话让避在书柜后的夏晓清将嘴掩得略紧,玉颊瞬间火热,肤上泛开一阵轻麻,整个人从里到外细细、轻轻地颤栗。

  「别胡说!晓清不是我的什么人,她就是她。」明显烦噪。

  「既是如此,便是见者有分,想抢的都能动手……你那是什么脸?瞪得这样凶狠!我有说错吗?那姑娘长得好,脾气好,又有才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经地义,莫非你想挡人家姻缘路?」书阁内陷入一阵静默。

  夏晓清将额头抵着曲起的膝处,心音一声大过一声。

  胸房中这颗鲜红火热的心仿佛被高高悬吊着,又如被狂风扫过的落叶,随风不住地腾伏翻飞……她知道因何会如此——

  因她依然期盼。

  她以为自己一切安然而无欲,其实仍贪。

  然后,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男性沉嗓终于出声,用一种似已经过深思熟虑、淡然却郑重的语气道——

  「若是她有了好对象,要她自己看上眼的、心里喜爱的对象才算……那我为她欢喜都来不及,岂会阻她?」略顿。「届时宫家替她办嫁妆、操办婚事,我就像嫁亲妹子那样让她风光出嫁,『松辽宫家』便是她的娘家,我不会让她受委屈。」

  双眸这样湿热,夏晓清紧紧闭着,但热热的泪还是渗流而出。

  有啊,她自己看上眼,心里很喜爱的,确实有这样的人……他难道不知吗?

  她想,放声哭一哭会比较好的,却又必须努力忍下哽咽。

  她于是咬住衣袖,忍得浑身发颤,双手环抱自己,内心不住祈求,希望他们赶快走开,要不然……再不然的话……她、她会出糗的……

  可惜老天爷没站在她这边。

  秋涵空这时问道:「所以你布局整治庆阳夏家,借力借到我这儿来,诱得夏震儒欢喜吞掉大饵,现如今就等你使出最后致命的一击,这大半多来的操持,全因你看不惯夏家两位爷的行径,跟你心疼夏姑娘半点关系也没吗?」

  「我当然心疼她。」

  「这不就对了!还嘴硬?你明明喜爱她呀!」自以为套到话,眉开眼笑。

  「我拿她当妹子看待,自然心疼她、喜爱她。」沉着以对。

  突然,书柜后传出细微声响——

  「谁?!」

  宫静川厉目扫向声音来源。

  一抹轻微淡薄的身影慢慢从巨大书柜后走出。

  此时,书阁门扉开敞,月光与回廊上整排灯笼的朦胧火光,幽幽漫漫从门外迤逦进屋,亦星星点点透进窗纸,将书阁内的摆设映出各自该有的轮廓,也让书柜后走出的那抹影儿由暗渐明,形象渐现。

  看到竟是那姑娘,管他们是北方豪商抑或南方巨贾,瞬间全变了脸色。

  「宫爷,是我……」夏晓清深深吸气,一手虚扶木柜,一手轻揪襟口。

  她眸光如此沉静,静谧谧扫视他们二人面庞。

  最后,两汪深泉眸光又落回宫静川脸上,她嗓音幽浅道:「对不起……我听到你们说话了,我不是有意偷听,我、我一直都在书阁里,然后你们就进来了,然后……」抿唇,她闭闭眸,再张眼时,话已直接切入重点。「你们方才谈到夏家,谈到我异母兄长……我想知道夏家出什么事?」若非为了此事,她绝对是咬牙忍到底,怎么也不出来。

  她勉强自己迎视他们的目光,迎视宫静川那双深不见底的长目。

  内心宛若冰火交攻,极难受,亦极难堪。但既已仰面而去,也得强撑到底。

  她试着扬唇,问:「宫爷能说与我知吗?」

  那男人的五官在一室幽光中显得严肃冷峻,似是无情。

  氛围窘迫!

  情况变得十二万分棘手,又二十万分尴尬。

  嚷嚷着要与姑娘再见见面、说……说话才愿离去的秋涵空见事甚快,立时决定不再逗留,打了声招呼后,也不管主人家与姑娘家有无听见,人已退退退,再退退退,循着原路往宫宅大门疾速挪动。

  反正是谁闹出的烂摊子,由谁去收拾。嘿嘿!

  这一方,宫静川跨出幽暗的藏书阁,身后跟着那抹沉静淡薄的女子身影。

  男在前,女在后。

  身为主子的他在前,自觉早将一生许给「松辽宫家」的夏晓清跟在后头,于是就这样一前一后静静跟随,随着他走回主院。

  今日午后随主爷一同上盛家祝寿的安丹早已提前回到主院,还在寝房的边间小室内备妥澡盆与热水,供主子浴洗净身。

  夏晓清有些犯倔了,宫大爷在里边由小厮服侍着,她就待在主院的长廊上等待,坚持不走,就等宫大爷开口答复她的问话。

  第三章

  一刻钟后,安丹将主子换下的衣物抱出,后又端来一盆净水,他向夏晓清使了个眼色,暗示里边的人已结束浴洗。

  夏晓清上前,接下他手中那盆子水。

  「姑娘,这活儿让我来吧,您这……」

  「我来,你先去休息。没事的。」她淡微一笑。「放心,他是你的爷,也是我的爷,我会服侍好他的。」

  安丹不清楚主爷跟姑娘闹些什么,只是见夏晓清如此坚持,又想平常多是她帮主子爷推拿膝腿,便也没再坚持,乖乖将脸盆水交出去。

  跨进前厅,夏晓清端水径自走入内房。

  宫静川此时背靠床柱而坐,右脚踏在地上,裤管卷起的左腿在榻上伸直,膝上捂着厚热巾。

  见她自行走进,他脸上不见愠色,默许她擅闯他的寝房。

  适才在藏书阁,面对她的轻问,他当下不答,转身就走,其实有逃避的嫌疑。

  想她一直在书阁内,肯定将他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些话教她听了去,原也无所谓,但她在幽暗中泪光闪闪的眸子却让他莫名心虚又心痛起来。

  仿佛回到他退她双心玉佩的那时,明觉自己并未做错事,思绪却乱极。

  所以需要先稳下来,所以才选择先走开,而现下,该谈的还是得谈。

  见她将水端至盆架搁上,他瞅着她纤细身背,低沉徐慢道:「夏家这些年的状况,你身在其中,不可能全然不知。夏震儒对底下养蚕收丝的小户常是强收贱买,倘有谁不从,老二夏崇宝手边养的那几个打手立即上门招呼。」

  站在脸盆架边的夏晓清已旋过身。

  她向他走近,脸上表情有些木然,但黑黝黝的瞳仁儿不住细湛。此时烛火明亮,映出她微红的眼眶和犹带湿意的颊面,那刚哭过的模样无所循形。

  宫静川暗攥了攥手,那股莫名的心虚似乎越来越严重。

  他抿抿唇又道:「夏家商之所以被『伍家堂』完全抛在后头,几桩大生意全被『伍家堂』吃下,皆因夏家商所卖之物已有掺杂使假之嫌,不仅丝绸生意如此,连几家古玩铺子也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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