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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页

 

  她全身上下药汁滴滴答答,头发也成流泉,八成连脸蛋都沾上,而抱住她的男子一身青衫,那衫子因拥她入怀,很悲情地染出大片、大片的药渍。

  她被抱到用来打坐练气的榻台上,刚躺落,身子却被男人一翻,改成趴卧。

  几下折腾,迷迷糊糊间觑见公子眉眼,她不由得惊怕。

  那张面庞依然俊美好看,依然沉静无波,但就是多了些什么又少掉许多什么,以前是朗朗佳公子,如今似有淡淡阴晦抹过,来能捉摸,不好捉摸……她、她有些怕。可是再想想,小姐被人挟走,公子变成这样也能理解的,一思及此,她心口又绞,疼到禁不住痛……

  蓦地,她在他掌下瑟缩,险些气绝,因他……他从背后撕裂她的上衣!

  唦地一声,衣料轻易裂开!

  他撕掉她的中衣还不够,连里衣也一块儿除去!

  「等等……等一下,公子你……你、你住手……住手……」老天!他竟然还想脱她裤子?!就算生她的气,也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折磨她嘛……

  气喘吁吁,她咬牙转过头,眼珠泡在热泪是,只是一透过泪雾看向他,什么气势都端不出,任何指责的话都挤不出来……公子说什么,她都听,公子要她做什么,她都做,然后……然后公子要脱她的衣裤,她、她……怎么办……

  「阿实错了……都是我不好……公子不要生气,我……呜……不要被脱光光啦……」

  似有叹息拂过她耳畔,暖热如温泉,多少减灭了背上的痛楚。

  「阿实被下了西南『五毒教』的『佛头青』,这毒不难解,但解毒过释繁复了些,需药浴浸洗,需针务祛毒,还需以内力将毒素逼出,你乖,忍忍好吗?」

  忍忍……她忍……她乖……

  呜咽了声,她闭起双眸,小脸又是药汁又是泪,实在可怜。

  于是裤子被稍稍往下拉,褪到约股沟之处。

  炼丹房中弥漫药气,她全身肤孔舒张,忽觉公子碰触她裸肤的指仿佛有火。

  她忍不住瑟缩,他却摊平一掌轻轻贴压她的背,开始落针。

  「公子,我知道『佛头青』,你教过我的……」肉身热痛,精神萎靡,却无法昏过去了事,不如说些话移转注意力。多说话……也许就不觉痛,也许能忘记公子在她身上的手。

  她掩睫,嚅着唇低语。「……『佛头青』,毒从肤入,游走任督二脉五十六穴,初中毒者,脊背浮现痴伤般青点,青点渐聚成团,一丸丸拓开,便如……如佛头上的丸青……」

  听她喃喃背诵,陆芳远目光移向那张狼狈侧颜,下针之速顿了顿。

  「公子,那人按住我肩头时,是不是已乘机下了毒?西南『五毒教』……那人是『五毒教』门人,小姐被他抢了去……小姐她——」心急,双眸陡又掀启,她突然吃痛低呼,因他发劲弹动落在她背央「神道」与「身柱」二穴上的银针,惹得她剧咳起来,这一咳,毒血即刻被十来根中空银针吸出。

  她咳到满脸胀红,眼是都是泪,想把自己缩成小虾米,男人热烫大掌却一直轻压她的背,不允她乱动。

  直到他拔掉所有银针,她才宛若重生般吁出弱弱的一口气。

  下意识吸吸鼻子,她鼻音甚浓,苦恼低语。「公于是不是很气阿实……很气、很恨……很恼……」

  她……猜错了。

  陆芳远时到今日才察觉到,即便是自己的心思,仅在自己脑中与内心流淌的思绪,其中的起伏跌荡,竟连他也无法完全识透。

  他是气、是恨,但气恨的对象绝非是她。再有,与其说他忿恨,倒不如说他受到极大冲击,心海风浪大作,惊疑不定。

  今日在集市里,菱歌与她同时落难,当他掀毁那座皮影戏小棚,站在对方面前时,他仍以菱歌为主——

  无论如何,先救师妹。

  这样的想法在那当下依然无比清晰,不拖泥带水,无三心二意。菱歌是师父托付给他的唯一血脉,他与师妹感情深厚,凡事理当以她为优先考量。

  他听到那人震喉朗笑。

  下一瞬,一道人影被狠狠掷将出去,而菱歌遭对方劫往另一方向。

  按他的决断,目标既已锁定,便该紧追不放,追到天涯海角都必须抢回菱歌,如此做法才正确,也才是陆芳远该做、会做的,但……没有。

  他放弃追上,凭本能跃向脑袋瓜即将砸烂在大石上的樊香实。

  樊香实……樊香实……那人拿她使出这一招,结结实实能戳他的软肋。

  他不得不救她。

  樊香实不能死。还不能死。

  她是他六年多来的心血,由他一点一滴慢慢养出来的珍物,如果任由旁人将她砸毁,死得太不值,而他所费的心力瞬间付之东流,谁能赔偿?拿什么来赔?

  霎时间整个人一震,他若有所悟……原来啊,陆芳远在世人眼里走的即便是朗朗正道,那些晦暗且卑劣的思绪仍如地底隐流、如肤下筋血。

  他知自己并非光明正大之徒,但他善于模仿。

  当年他以稚龄之岁投入师父殷显人门下,亲眼看着师父如何珍爱小菱歌,他觉会依样画葫芦,用全部心意珍宠师妹。

  北冥「松涛居」与中原「武林盟」交好,互通声气,那是师父的意思,后来「松涛居」由他接手,他仍依样画葫芦,尽管许多时候应付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时,内心感到隐隐厌烦,他照样按「松涛居」一贯而行的路来走。

  他装得很像,连自己都能骗过,好像他真具侠义心肠,说穿了,其实是惯于隐藏在别人已建道好的壳内,安全地成为自己。

  他,陆芳远,是个十足的道貌岸然者。

  他当年起恶心,养着樊香实,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她用在菱歌身上,他总以为师妹是他最后的良心,如今……他却把这「最后的良心」也给抛了吗?

  弃殷菱歌。

  救樊香实。

  完完全全本末倒置!

  ……只是为何会如此?

  出事后,他思绪几度陷进浑沌不明的境地,如坠五里迷雾,反覆地推敲再推敲,脑门暗暗泛麻,似是而非地抓出了一个方向——樊香实是他养成的宝,这个宝是他独有的,从无到有,从虚而实,都是他恶竟下的结果……恶意,却无比认真,所结出的「果」,往后在时机成熟时若能用在菱歌身上,那很好,倘若不能,只要这个「果」一直都在,终有派上用疑之时,只要樊香实不出事,养得好好的,一直都在,就好……即使没有菱歌也……也是……

  轰隆——

  神魂陡凛,那麻感被无形的什么撞开,麻痹了思绪,最终且最真的答案几要浮出表面时,他却硬生生打住,不肯再进一步深想。

  抚着樊香实那头湿答答又贴稠的长发,被药汁浸湿之因,她发尾很不听话地鬈起,他不断挲着她的发,五指忽地一缩,握得极紧,又蓦然放松。

  放松五指时,他眉目间的神态也重拾淡然。

  他并未回答她的话,却将她捞进怀里重新抱起,大踏步走出炼丹房。

  「公、公子……」樊香实委委屈屈地嚅了声,多少带到惊吓。

  她衣衫不整,他竟把她抱出居落,不回「空山明月院」,而是直接往峰上而行,爬上通往「夜合荡」的长长石陡。

  全赖他行云流水般的轻身功夫,须臾间已走完石阶,通过云杉林。

  夜已深,花悄开。

  温泉群散出团团细白烟雾,雾中有夜合香气。

  樊香实微微发颇,感觉那香气钻进她肤孔里。

  她脑中记起那片夜合花,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夜合……夜合……当夜晚来到才展露风姿的小白花,不跟谁争风头,只余香气,浓香芳华,静待夜中独醒之人……

  哗啦——

  水声一奏,暖热袭身,她被人带进温泉池内。

  水漫至她颈处,螓首软弱无力往后一仰,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她身后坐着他——公子和衣抱她进温泉池,她就坐在他怀中,背部与他的胸前亲匿贴慰。

  她背后衣裤不是遭撕裂,便是被初到臀瓣,此时与他相依偎,她心脏瑟缩,每一下跳动都撞着胸骨,微弱的呼息吐纳竟都这么痛……

  然后,他环抱她,指端精准按住她的手脉。

  她张口欲语,声走出,却先轻呼般逸出申吟。

  「乖……你体内的毒尚未拔清,必须再以内力逼出。阿实,再忍忍,别怕。」他需得将她还原成最纯、最伟的状态,无论耗去多少内力。

  热气从他指端徐徐溢出,强壮却温和,樊香实感觉得到。

  她的手脉如心,配合着那股暖劲脉动,不知不觉间,她的呼息吐纳亦与他同调。

  公子引领她练气。

  他的气源源不绝在她体内运行,穿过经脉上的各处穴位。

  他正以饱煦的内劲为她拔毒。

  靠得这么近,气息相融,仿佛她是他血肉是的一部分。

  「……公子,阿实可以自己行气,你……你不要再耗内力……」她觉得很不安,已经顾不好小姐,还要连累公子,内疚感愈扩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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